未时,小兴街,黄庶府外。
李春和谢大郎站在街对面,都有些生怯,不敢过去敲门。
按说呢,黄庶的小院并不如何华丽,以谢大郎见多识广的招子,不该有怯意才是。
不料,本要去敲门的时候,忽然咕噜噜来了一辆豪华马车,两人顿时吓了一遭,躲到街对面,巴着眼张望。
从车中下来一男一女,男的魁梧彪悍,女的眉清目秀,都是体面人,还提着礼物,敲门进去了。
两人心中就多了几分怯意,心想羽哥儿如今来往的都是这样的富贵人,也不知还肯不肯搭理以前的穷乡邻。
挨了一会,还是谢大郎脸厚,鼓了李春几句话,两人又朝门口蹭了过去。
还未敲门,哗啦啦又来了一辆马车。
下来的还是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岁,身姿修长而不失英武,女的二十多岁,高高个,挂着披风,站的挺直,像个女将军一样威风。
两人转身又回到街对面,蹲在墙角,手拢在袖子里,都有些发窘。
李春望着那两人进去了,低声道:“谢大爷,你看见没,羽哥儿的客人个个比城中的张员外还体面,我是个什么东西,还是别去打嘴现世了吧”
谢大郎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道:“别说丧气话你去了,就算遭了嫌弃,又不会少块肉多个疤”
“话又说回来,若是羽哥儿念着你们家以前的好,看他如今的富贵,还不够提携你的吗就怕到时候你有了好,忘了姓谢的了”
一番话把李春说的心砰砰直跳,站起身道:“您说哪里话,只要今遭羽哥儿认了我,绝忘不了您谢大爷”
正要过去时,谢大郎喊道:“回来。”
李春回到他身边蹲下,不解道:“怎么”
谢大郎道:“羽哥儿正在接待客人,这时候过去,自会给他添麻烦,等那些客人走了,咱再过去不迟。”
李春笑道:“还是得您要我一人儿来,可不就讨人嫌了吗”遂安安心心蹲在街对面等着。
没过多久,谢大郎耳朵动了动,惊道:“院子里好像有“邦邦”的声音,你听到没”
李春侧耳听了一会,确实隐隐听到棍棒碰撞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慌,李春道:“莫非刚才那些人不是客人而是要害羽哥儿”
谢大郎琢磨了一会,忽见黄庶院墙旁有棵枯树,计上心来,道:“咱们爬上那棵树,瞧瞧里面情况。”
李春答应了,于是两人来到树边,李春很轻松便爬上去了,谢大郎不怎么灵活,爬的甚是艰难。
恰好摊子边玩闹的孩子们见了,都过来拍手耍闹,指指点点。
谢大郎挥手呵斥了一阵,见孩子们太多,实在赶不走,便买了些糖给他们分着吃了。
两个年龄大的孩子还挺仗义,帮忙推着谢大郎屁股,再加上树上的李春伸手拉,谢大郎总算上去了。
站在树梢上,院子里的情况一目了然,只见刚才进去的两拨客人竟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打斗的是两名男子,三名女子站在一边观战。
两人看了一会,只觉眼花缭乱,棍影分飞,哪里看得详细
谢大郎低声道:“我的乖乖,这两人怕不都是军中的爷们瞧那棍子使的多有气势,疤老三那样的货,一棍子都挨不过”
疤老三是商州城的地痞无赖,专门欺行霸市,因与衙门搭着关系,没人敢得罪他,是谢大郎这种小商最畏惧的人。
李春奇怪道:“怎么没见着羽哥儿该不会找错门了吧”
谢大郎连声道:“绝没有的事,我花了五个大子才打听到的消息,哪能有假兴许是出门了”
大业坊,五皇孙私宅附近。
李羽、公孙兰和伍天明在十字街碰头,李羽向两人道:“我这边没有找到目击者,你们那边如何”
公孙兰摇了摇头。
伍天明道:“我这边也问过了,五天前,从未时到戌时,没有任何人瞧见过五皇孙,也没见过他的马车。”
方才被突厥人袭击后,许信带着人过来将尸体带走了,三人则来到大业坊,继续调查。
根据宁国公主的消息,那少女死亡时间是五天前的未时到戌时,如果真是五皇孙所为,那么也许有人目击到他来到这里。
结果没有目击者,虽不能完全排除五皇孙嫌疑,至少降低了不少。
公孙兰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李羽摸着下巴,沉吟道:“五皇孙说自己去了大慈恩寺,我建议下一步去大慈恩寺。只要能找到目击证人,就能还他清白。”jujiáy
伍天明道:“调查五皇孙的三个衙门,必定已将那里的和尚香客问遍了,咱们过去,未必能有收获。”
公孙兰蹙紧眉头,道:“会不会是那些和尚和香客被人收买,做了伪证”
伍天明耸了耸肩:“除非那三个衙门的官差都是蠢货,不然那么多人做伪证,不可能没半点发现。”
公孙兰思忖了半晌,道:“如果他们没有撒谎,就只有五皇孙撒谎了,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李羽脑中猛地一闪,暗道:“难道是”
伍天明道:“李兄,咱们还要不要去大慈恩寺,你做决定吧”
李羽沉默了一会,道:“大慈恩寺要去,那名死者的姐姐也要接触一下”
伍天明道:“大慈恩寺就交给我好,你们去找死者的姐姐,分头行事比较快。”
李羽点头同意。
三人在大业坊分手,李羽和公孙兰朝着广平王府而去,要想接触凶案证人,必须借住广平王的帮助。
来到王府后,得知广平王昨天收到旨意,去华清宫伴驾,天色已晚,两人只好返回平康坊。
回到小兴街,已到了戌时,月上枝头,清光似水。
街上的摊子大部分都收了,只有一名老婆婆依然守着泥偶摊位,朝街上的行人叫卖着。
这婆婆姓王,是个老寡妇,自家的两亩薄田被女婿抢了去,全凭这泥偶摊子过活,每天起的最早,收摊最晚。
李羽每次看到了,总会买两个泥偶,送给街上的小孩子玩耍。
今日自不例外,上前买了个小黑驴子泥偶和小白马泥偶,将小白马泥偶送给了公孙兰。
公孙兰接过泥偶,拿在手上摆弄着,脸上带着浅笑,看起来十分喜欢。
回到屋门口,推了推门,竟直接推开了。
进入小院,只见艾琳独自一人,搬了张椅子坐在井口边,抬头望着月亮。
李羽二人进来时,她就像没察觉似的,依然高昂着下巴,对着月亮发呆。
李羽将小黑驴泥偶在她身前晃了晃,笑道:“买给你的”
艾琳一把抢过泥偶,冷哼道:“一个泥偶就想让我消气吗”
李羽奇道:“你在生谁的气”
“废话当然是你了一走就是一天,你知不知道今天来了多少人,发生了多少事我都感觉自己成你的小管家了”艾琳气呼呼地数落。
李羽赔笑道:“辛苦艾姑娘了,别生气,咱们先进屋,我再慢慢跟你赔罪”
艾琳站起身,道:“赔罪的事慢慢再说,你先帮我和公孙姐姐收拾一下屋子,你那小破屋子哪能住人我们今晚要住大屋子”
李羽一愣:“哪有大屋给你住”
艾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北面正屋,笑道:“自然是黄大叔那间屋子,他那才是人住的屋子,不过床单和被单要换一下。”
李羽皱眉道:“你们住那里那黄大叔住哪”
艾琳叹了口气,道:“他走了,说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了。还说将这间院子送给你。”
李羽愣住了。
公孙兰也有些诧异,用手捂住嘴,轻轻道:“他为何突然要走是不是因为我擅自住进来的缘故”
艾琳笑嘻嘻道:“公孙姐姐真会说笑,你这样的美人,怎么可能会有男人不欢迎呢”
顿了一下,叉着腰道:“不过也是有些古怪,那位黄大叔的行为实在叫人看不透”
李羽沉着脸道:“咱们先进屋,你将今天发生的事,详细和我说一遍。”
艾琳见他表情郑重,便没有再嬉闹,点了点头。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