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医生没有那个勇气说出来。
他神色涌出一种难言的痛苦,“要是不动手术,说不定她还活着。”
“你别这样想,陈医生早就和我说了,胜算不大,我也做好心理准备的。”
聿执手臂撑直落在餐桌上,小陈医生稍抬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后者堪堪别开脸,许言倾见他压根不动筷,又给他夹了不少的菜。
聿执一一看在眼里,总算是忍不住了。
“你差不多行了。”
许言倾的筷子收回来,她小口地吃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手术失败的事实,我接受了,失去亲人是痛苦,但我不能总是将自己困在原地。我不知道你和陈医生心理负担居然这么重,你们不要这样”
小陈医生一双眼睛盯着她,“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就当补偿。”
聿执听到这话,满耳的不舒服,毕竟他对许言倾还动过心思。
“补偿就不用了,”聿执坐在这,手臂自然地伸到旁边,“她怀孕了,医生吩咐要静养,你以后少打扰就是。”
小陈医生有些吃惊,“怀孕了”
许言倾其实有些显怀了,只不过穿了条连衣裙,看不大出来。
聿执只当他心里不痛快,“是,过几个月就要生了。”
他手掌贴紧许言倾的腰,从她腰侧滑过去,掌心揉向小腹。
许言倾坐直了身子,人几乎都挨在聿执怀里,她口气有些冷淡,“你松开,我不好吃东西了。”
小陈医生有些恍惚,望着窗外,雨丝如断了的琴弦割在玻璃上,一条条,一道道,令人心头更生繁芜。
“我也见过你妹妹,在医院里,作为你的朋友我去探望过她。挺好的一个小姑娘”
小陈医生有些说不出话了,“她挺容易害羞的,不过十句话,九句话离不开你。”
许安满心都希望许言倾能过得好,能和聿执结婚,生子。
“对了,”小陈医生陡然反应过来,“你妹妹手术的时候,你怀孕了吗”
许言倾轻点了头。
男人嘴唇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那她知道吗”
许言倾不由握紧些筷子,有些伤口原本就没有愈合好,如今却又被人徒手撕开。
她摇摇头。
聿执注意到小陈医生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近乎崩溃和绝望的神色。
他眼睛轻眯下,一个医生,经历过那么多台手术,那么多生生死死,却因为一台正常手术的失败,表现得这么失常。
况且,这手术还不是他做的。
聿执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不起,对不起”小陈医生抹了把脸,许言倾说了句没关系。
“安安没救过来,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可小陈医生心里清楚,不是这样的。
许安那么希望能活到许言倾结婚,可她死的时候,居然连她姐姐怀孕了都不知道。
这顿晚饭,小陈医生几乎没有动筷。
临走的时候,许言倾还安慰他,“我都没来得及谢谢陈医生,毕竟手术失败了,我也拖累了他。”
“你千万别这么说”
聿执坐在车里面,司机按了按喇叭。
许言倾跟小陈医生道别,她坐进了车内,话就没有方才那么多了。
车子回到江南首府,她先推了车门下去。
聿执坐在后车座内没动,一直到看着许言倾的身影往里走去。
“江怀。”
聿执却没有继续往下讲,他拿出烟盒,在家里他一根都不会抽,偶尔心烦了,才会来上几口。
他怕车里会沾上味道,带着江怀下车了。
男人颀长的身子靠着车门,手掌托着肘臂,手指间夹着一根烟。
江怀上前给他点了火,打火机蹿燃的瞬间,映出了聿执眼底的阴鸷。
“小爷,您是不是有事要吩咐”
聿执的眸子,被点得忽明忽暗,“江怀,安安的器官救了几个人”
“五个。”
聿执的手抖了下,像是被触动了,“查一下,那些人的资料。”
“小爷,可受捐人都是保密的。”
聿执用力地吸了口烟,“保密现在我就想知道,哪些人用了她妹妹的器官,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她去看看她们,好让她有个念想。”
江怀听了,也只能尽力去办。
“是。”
“还有那位小陈医生,查查他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失败了几台手术,被几个女人甩了,都要查。”
聿执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掐熄在烟盒内。“我看他精神不大对,八成失心疯了。”
想缠着他的女人,看了都心烦。
抽完烟,身上有味道,聿执用手在身前挥了好几下。“还闻得到吗”
江怀凑过来,嗅了几下,“好多了,要不再喷些香水”
“不行,她闻了更受不了。”
聿执回到家里,许言倾正坐在房间看书,他径自去了浴室,脱掉衣服冲了个澡后才出去。
那股子烟味早就被沐浴露的香气遮掩掉了,他上了床,见她捧着那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聿执看了眼书名,消失的枕边人。
他没法淡定了,“你这看得都是什么书,一下杀死,一下消失。”
“怎么了”许言倾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看了眼封面,“这是一个系列,十几本呢,名字都差不多。”
“里面都讲了些什么内容”
她本来就是瞎看看的,今天翻一下,明天翻一下,前面的内容都忘得差不多了。“就是破案的小说,你要感兴趣的话,给你看。”
聿执拿过那本书,将它合起来放到床头柜上。
“那我睡了。”许言倾往下躺,将被子拉高些。
聿执手臂撑到她身侧,压下上半身看她,“你为什么对那个小陈医生,这么有耐心”
“我看他太自责了。”
“我也自责,可你对我的态度截然不同,你还对他笑,给他夹菜。”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许言倾盯着上方的这张脸,“你们不一样。”
“倾倾,你还恨我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