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观虽然年轻气盛,但并没有被冲昏头脑。
卫瓘军很明显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兵力在很多时候并不能说明什么。
“报,敌人在前方谷地上列阵。”斥候来报。
“知道了。”孟观望着前方黄昏斜影中的敌阵,连同大地被染成一片金红。
西北的夏日黄昏,总是如此璀璨,大片火烧云漫过天空。
风吹过一望无际的旷野,呜呜作响。
“卫瓘不过如此,居然列阵于谷地之中,岂不是让出地形于我军”骑兵屯长王冲笑道。
另一个屯长也笑了。
“令,诸军全部攻击,有斩卫瓘人头者,将军必有重赏”孟观举起长矛大吼道。
以力破巧,以众临寡,居高临下,这是一个机会。
周围骑兵飞奔而去,传令给各流民军。
不过流民的反应并不是很热烈,只有懒洋洋的两三声回应。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流民军中的军官举起环首刀:“进攻”
“进攻”
“进攻”
此起彼伏,仿佛羊群一般被驱赶的动起来。
也有一些凶悍之辈,身披铁甲,手挽刀盾,冲在最前列。
十几道烟尘从谷外滚滚而下。
流民作战,一向虚张声势,人没到,吼声已经铺天盖地。
不得不说,鼓起勇气的流民军,还是有些声势的,人多势众,士气也跟着高昂起来。
“杀”
很多人已经看见敌军阵中的车辆,上面满满当当放着布帛和粮食,以及被掳掠的年轻女人。
流民军抢大户,官军抢流民。
卫瓘击破大量流民,收获也不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尤其是这个时代,饥饿让人变成了野兽。
整个谷地仿佛沸腾一般。
而就在此时,官军居然退走了,向北面结阵而退,依旧是不慌不忙,阵型不乱,扔下一车车的布帛粮食,以及女人。
流民军的欢呼声震动山谷。
面对敌人时,还能勉强有个阵型,现在敌人跑了,没有威胁,只有诱惑,心底里的野性和兽性彻底爆发。
发疯一般的争抢粮食。
布帛和女人反倒没人在意。
流民们疯狂将粮食往怀中拢。
不过粮食只有这么多,流民却有近万人。
争抢自然不可避免。
乱,彻底的混乱。
任由军官们在后面呵斥抽打都无济于事。
眨眼之间,流民军兵力的优势尽去,纪律散乱的劣势被放大。
孟观的脸色沉了下去,望着敌军停留在北面谷口。
一切都是算计好的,这处山谷,这些被抛弃的钱帛粮食
卫瓘一步一步把他引到这里。
“孟统制”骑兵屯长王冲也发觉形势不妙。
流民只能是流民,不能称之为军。
夕阳已经退去,火烧云沉没在天边,暮色悄然而至。
微凉的夜风吹在孟观脸上,也渗进心底。
北面,敌人已经摆出了攻击队形。
孟观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仿佛一个输光所有筹码的赌徒。
失败已经在所难免,回望身边,只有两百余骑。
而敌人有三千余步骑。
即便敌人的长刀和长矛已经举起,谷中的流民还在争抢,从粮食转为布帛,七匹布帛扯得稀碎。
粮食也洒在地上。
女人们的哭嚎也在谷中响起。
很多军官细作宣义郎回到孟观身边,跪在马前,“属下无能”
孟观忽然想起一个成语:玩火自焚。
震动声从北面传来,敌军不慌不忙的涌下,仿佛一头优雅的云豹,在审视自己的食物。
一排火箭划过天空,散乱的落在人群之中。
有些木车“轰”的一声,燃起了大火,照的谷中仿佛白昼,让黑夜中的人无所遁形。
一股油脂怪味随着烈焰升腾而起。
流民们顿时大惊,混乱中自相冲撞、践踏,甚至撞在敌人的长矛之上。
居高临下的是敌人。
惨烈的屠杀由此开始。
军阵之间互相配合,长矛刺向同一个方向,流民一圈圈的倒下,仿佛羔羊一般被宰杀。
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一支敌骑绕过谷中,奔向南面,企图彻底封死山谷。
“我军已乱,请统制退走”骑兵屯长王冲道。
孟观却闭上了眼,“退吧。”
众人拨转马头,准备撤走,却见孟观无动于衷。
“孟统制”王冲低声道。
孟观睁开眼,“我已无颜再见将军,当葬身此地。”
气盛之人,往往也长着傲骨。
王冲大惊,“将军对我们一向仁义,当不至于见罪,统制何苦”
“尔可知诸葛武侯挥泪斩马谡武威之事,经营数年,今日发动,白虎七宿、九野营、宣义司蛰伏之人尽起,耗费钱粮无算,流民青壮死伤殆尽,即便将军愿意饶我一命,我又有何面目活下去”孟观眼中带着一层灰色。
本已撤出谷外的骑兵,纷纷回望孟观。
几个宣义郎与九野营的人大吼道:“愿与孟统制共死”
“你们这是何必”孟观灰色的眼眸震动了一下。
更多的骑兵又拨转马头,回到谷中,“愿死于此,以报将军之恩”
能成为亲卫营将士,在西平本身就是一种荣誉。
除了荣誉还有实实在在的利益。
他们的家眷,全都奉养在西都城中,每月有钱粮供给,子嗣直接拔入青营之武。
上视下如土芥,则下视上如寇仇,上视下如手足,则下视上如腹心。
如孟观一样,很多亲卫营将士也不想让他们的将军失望。
“你们”孟观说不出话来。
“兄长,我助你一臂之力”谷外,黑压压的人影忽然涌现。
“仁佑”孟观一喜。
来者正是庞青、庞仁佑。
瞬间,孟观眼中的灰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锐利。
如刀一般的锐利。
“亲卫营将士,不能给将军丢脸”骑兵屯长王冲举起了长矛。
“杀”黑夜中,无数把刀矛刺向夜空。
无数道热血汇聚成这一个字。
呜、呜、呜
沉沉夜色中,又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
“杀杀杀”
吼声淹没黑夜,连谷外的飞鸟都被惊动,尖叫着窜向夜空。
在那一瞬间,谷中混乱忽然停止了。
敌人、流民纷纷望向南面,黑色的潮水汹涌而下。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