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初还有些微醺的醉意,她在纪京辞对面坐下,看着他:“顾神医同陈郡谢氏的仇,我听你说过,你是怎么说服顾神医为我诊脉的”
云初会问,纪京辞早已经猜到。
所以在来的路上,纪京辞已经同顾神医交代过
若是谢云初真的问起顾神医,为何答应替陈郡谢氏的小郎君诊脉,便让顾神医告诉谢云初是因为纪京辞手中有一本大周神医洪大夫留下的杂症集孤本。
自然,这孤本也是在纪京辞手中的。
纪京辞已经承诺,等顾神医治好了谢云初,便双手奉上。
“顾神医想要大周神医洪大夫留下的杂症集,我应了。”纪京辞笑着解释。
谢云初手心收紧,点了点头:“我不想顾神医替我诊治,我信不过顾神医。陈郡谢氏还有我母亲陆氏和长姐,也一直在为我找大夫,这天下并非只有顾神医这一位大夫,大邺找不到就去北魏总能找到。”
纪京辞静静看着谢云初,语声温和:“云初我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我不会让他害你的,你若是信我,就尝试信顾神医。”
谢云初喉咙像被人陡然扼住。
纪京辞的话,让她所有的理由都瞬间灰飞烟灭。
可她也不愿意,纪京辞为了她能活而受苦。
“你给我一年时间,一年之内若是找不到其他大夫能治,我一定听你的,让顾神医替我医治。”谢云初用了全力,才保持着理智,没有顺从纪京辞,可坚定不移的气势弱了下来,“从今日算起。”
纪京辞薄唇紧抿,凝视她的黑眸。
尽管知道,下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顾神医那个老顽固诓过来,可失而复得他不愿意违背谢云初的心意。
罢了就再将顾神医强留一年。
他垂眸,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谢云初:“拿着”
她明白纪京辞的妥协,伸手从纪京辞的手中接过荷包,打开后里面满满全都是剥好的松子。
只是一瞬,双眼便被浓烈的酸涩袭击,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
谢云初心跳的速度很快,心酸又难受
她最喜欢的零嘴。
只有纪京辞,才会把她当成贪嘴的小姑娘。
她咬住唇,不想让自己在纪京辞面前哭出声。
“别咬,要出血了。”
带着清列气息的拇指隔着帕子按住她的唇角。
谢云初抬头,雾气朦胧的眼看向身子前倾距她十分近的那张俊颜,屏住呼吸。
四目相对,她心跳突然就快了起来。
两人近到,她可以看清纪京辞极长的眼睫,只要呼吸彼此的气息便会纠缠在一起。
这样的距离,无疑是逾矩的。
可她,心中却因这份逾矩雀跃,羞涩。
纪京辞小心翼翼按着她的唇,让她牙齿松开唇瓣,轻轻用帕子沾去血珠子,望着她。
“那就一年,一年之中除了顾神医,我也会为你找大夫,一年之后若是旁人治不好你,就让顾神医为你诊治,你不能再失信于我。”纪京辞语声轻的像在哄孩子,将帕子叠了一折,去擦拭唇上又冒出的血珠。
曾经说好的,要一同游运河,游遍三川五岳
她却死在了无妄山。
她垂下眼睑,看了眼手中沉甸甸的松子,抬手攥住纪京辞为她擦血的大手手腕,哽咽开口:“阿辞,我借体而生借的是谢六郎孪生妹妹的身体,当初我刚醒来母亲是不得已,我是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阴差阳错,就成了谢六郎。”文網
纪京辞为她擦血的动作一顿,瞳仁越发深黑。
似乎接受了云初借体而生之事,即便是女扮男装也好似并不那么难以接受。
但
如今谢云初是大邺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入御史台,更是暂代御史中丞。
若是被人发现,是女子之身
“所以,最初我只想拿到举人的身份,没有想过再进一步。”谢云初垂下眸子。
纪京辞呼吸有些快,心中情绪复杂,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是该替陈郡谢氏难过,还是该高兴。
纪京辞问:“谢老也还不知道”
“除了母亲和长姐还有谢二爷之外,我只告诉了你,女子为官这个世道也不容,我不想我的错让旁人用性命来承担。”谢云初紧紧攥着手中的松子,“我说出来,是不想这件事是通过别人告诉你的,阿辞我不想瞒你,”
半晌之后,纪京辞才开口,语声温润却坚定:“你何错之有”
谢云初抬头望着纪京辞。
他徐徐道:“史上也并非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不仅如此史上还有女子开创盛世王朝的先例,难不成她们都错了”
纪京辞看着她泛红的眸子:“大周之后大邺开国皇帝登基,命皇后带官眷出妇德、女训二书,教导女子要安于室,以男主外女主内和各种规矩条框来约束女子,何尝不是那些好不容易重新握住权柄的男人,既要依靠女子繁衍后嗣,又惧怕女子的能力和能量所以才想方设法来驯化女子,弱女子心胸、弱其志向,还要弱其体魄,将她们困于后宅的一亩三分田”
谢云初手心收紧,她明白。
这个世道如今是男人做主,男人能在这世道抛头露面,能在这世道发声,女子不可。
所以男人说女子柔弱女子当以柔顺为美,这世道便说女子柔弱理所应当,柔顺为美。
男人说,女子纤瘦白嫩漂亮,这世道便以纤瘦白嫩来衡量女子美丑。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便是如此来的
生来受这样教导的女子自然而然的也以为女子柔弱,女子放弃了健康健硕,以纤瘦白嫩为美。
因这个世道,留给女子的路太窄。
好似她们生为女子,从出生起便要为嫁人做尽打算。
她们没法科举,没法入仕婚姻便是她们的前程。
所以,家中长辈教导男子的,是寒窗苦读,他们的前程在仕途。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