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说,即便她并非是真正的谢氏六郎,可若有人要杀谢老太爷,恐怕谢云初都会以命相博。
她低着头道:“对不起阿辞,我让你失望了。你是君子或许无法想象我竟是这样很辣之人,我一直在学你,也学不像,我更非温厚之人,我骨子里就是一个除了对自己在意之人外,对他人都能痛下杀手之人。”
“云初,你是关心则乱”纪京辞轻轻攥住谢云初的双肩,“你去了青松院是不是可是吓到你了。”
纪京辞醇厚的语声极具安抚人心的力量。
谢云初拳头攥紧,拨开纪京辞扣住她双肩的手,始终不肯抬头,也无颜面抬头:“阿辞,我从未和你说过,我曾替降国侯府杀过许多人,那次降国侯让我随降国侯一家回蜀国旧地,实际上是降国侯夫妇让我去杀去秦绿芙的,只不过秦绿芙那次没有亲至。”
纪京辞一怔,他没想到,降国侯竟然将云初当做自家死士在用。
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
难怪,上一世谢云初的身手那么好。
谢云初抬头,正看到纪京辞颇为意外的神色,她瞳仁颤动,垂下眼睑心痛的不敢再看。
她让阿辞失望了吧
冲动之下杀顾神医的一瞬,她连阿辞同顾神医的感情都没有顾虑。
“教导皇子,改革大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什么成为帝师与帝王心意相同来推动改革,走君子之路,这并非是我的道”谢云初紧紧揪着自己身侧的衣裳,“我前生做了一辈子的棋子,我不想再做棋子也不想揣摩人心用手段求着旁人实施什么改革措施,比起屈膝求着皇帝采纳意见,我更想要自己是掌权者,国政由己。”
逆我者死
这四个字,谢云初没有说出口。
谢云初是有反骨的。
经历前世之后,她最恨的便是受制于人。
要么,管他什么大邺,管他什么天地、黎庶,她只做好自己,天大地大江湖四海,自由自在。
要么,如当年的大周女帝一般,位居九五,大邺天下她说了算
只因是纪京辞为她筹划了一条帝师之路,她便按着这条路来走。
她今时今日走到这一步,既然选定了七皇子,就必定会用尽阴谋阳谋,不择手段送年幼的七皇子上位
可若有朝一日,七皇子也反对新政,她定然会挟天子,推新政。
不屈膝求人,走捷径。
这才是真正的谢云初。
且纪京辞早晚会认识到这个谢云初,那还不如今日就说清楚。
“阿辞,是你将我引上政途,为我的人生树立目标和志向,如今新政是你的也是我的心血和志向,可我不是你这样的人,也不是牛御史、郭子都这样的人我做不了天下读书人和君子的楷模,走不了这样的君子之道”
纪京辞瞳仁轻颤,低声呵斥谢云初:“住口”
国政由己四字,让纪京辞看出了谢云初更大的野心,可这条路太难,动辄便是生灵涂炭。
若是往日,纪京辞呵斥,谢云初必定住口
可今日,不知道为何,这些话谢云初有些话不吐不快
谢云初看到纪京辞的眼神,心口刺痛,狼狈躲开视线,看着水榭外灯笼映在湖面上的粼粼暖光,拳头收紧,睁大眼也无法阻止蓄满的泪水流出。
“有朝一日,为在有生之年迅速推行新政,我或许会走上一条同你为我谋划之路,相悖的路,只求今生完成心愿,哪怕不择手段。”
纪京辞呼吸略显紊乱,只听谢云初语声哽咽道:“我不是你心中那个温厚的云初,若若你厌了我,就别再替顾神医试药了,我命不在便不会乱了你对大邺的规划,你大可重新选一人,教导七皇子就当云初死在了无妄山门下弟子谢云初不孝”
曾经,对死过一次的谢云初来说,纪京辞重要,母亲重要、阿姐重要。
现在,对谢云初来说,新政一样重要。
陈郡谢氏的祖父,和族兄弟,还有同行的师兄弟、同僚们,也重要
“十年之内,我必完成新政推行。若若你能接受凉薄很辣,又不择手段的云初。”她克制着泪水抬头,装作镇定自若看向面容苍白的纪京辞,因害怕看到纪京辞失望的模样,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等新政推行之后,我们我们春、夏、秋、冬,四年四季四次运河之游,走遍三川五岳。”
谢云初说完不敢看纪京辞的面容,亦是不敢听纪京辞的回答,也怕自己被纪京辞的劝说动摇,或是看到纪京辞失望,她忍住泪转身。
十年,是谢云初给自己的期限。
她这一生,除了爱纪京辞之外,从未如此坚定的想去做成什么。
她不愿看到新政推行受阻,或是帝王动摇新政决心,而使新政被搁置或废弃。
所以,等她再次回到汴京,她不止要成为帝师,也要成为把控朝政的权臣,她要成为新政最坚实的后盾。
“云初”纪京辞伸手拉她手臂,却只触碰到了从他之间划过的衣袖,心口血气翻涌,站不稳身子踉跄跌坐在石凳上。
追上前来的青锋、青刃瞧见谢云初匆匆离去的身影连忙行礼,青锋示意青刃跟着谢云初,转头朝水榭中望去。
“主子”青锋赶来,想要扶起纪京辞,“主子可还好”
“去跟着云初,送她回府。”纪京辞道。
今日,谢云初来没有带夜辰来,纪京辞不放心。
青锋颔首:“我已经让青刃跟着了。”
“顾神医怎么样了”纪京辞问。
“直嚷嚷着要走,包扎好伤口就开始收拾行囊,说就是杀了他也不给六郎治了。”青锋眉头紧皱,“属下拦不住,这才来请主子。”
“去看看”纪京辞忍着心口疼痛,扶着桌几边缘起身。
谢云初从纪府出来,就看到魏管事在门口候着。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