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涟漪并未波及多远,像是一阵清风,萦绕在两棵巨木的周围。
天地仿佛停顿刹那。
似乎只是一瞬,又仿佛过去了很久。
那手执拂尘的道人,忽的一步踏出,竟落到了巨木之上,身上光华涟漪不断,连带着整棵巨木都泛起波澜,仿佛与道人融为一体
道人的衣袍瞬间漆黑。
咔嚓
随着一声碎裂声响起,那漆黑巨木之上的一条条神龙之影,仿佛是失了目标,原本还在缠绕黄铜巨木、入侵其中,但倏的齐齐一顿,凌空错乱。
他轻轻摇头,而后手中拂尘化作尘埃,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是瞬间爆发开来,冲霄而起
其神广大,宛如广袤山川
其气汹涌,像是奔涌熔浆
其精雄浑,似是幽深海洋
精气神聚于其顶,慢慢凝聚出一道残月,变幻、摇曳,宛如水中月,渐渐模糊。
随后,他的身躯周遭寸寸断裂,一圈一圈的无形屏障,随着他的前行,慢慢的扩张开来,竟是将这一小片空间,直接切割成了千百份
看到这一幕,苍龙等人满心震撼
白骨老者已是色变,惊道:“此是何人,竟能在如今的人间,凝聚明月”
“此人,乃是太华山弟子,道号道隐子。”苍龙声音低沉许多,“能在人间踏足五步之上,实乃三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纵之才”
“太华山,道隐子”白骨老人咀嚼着这个名字,随即看了过去,“可惜,人间到底是没了先天灵气,着实可惜,此人该是用了什么法门绕过限制,道行不全、境界有缺”
话音落下,却见那颗摇曳残月,忽的坠落下来,直接落入了漆黑巨木之中
漆黑巨木,瞬间遍布裂痕
看到这一幕,众皆失声。
漆黑巨木的深处,长发飞舞的吕尚双目紧闭,金色符篆化作锁链,将他整个人牢牢捆住。
突然,他眼皮子一跳,缓缓睁开了眼睛,充斥着漆黑之色的双目,倒映出一名道人的身影。
道隐子。
吕尚的脸上,露出一丝清明之色,他嘴角牵动,叹息道:“道隐子,舍了一身道行,将好不容易从太华洞天中抽取出来的福地雏形,又融入到了吾这道树中来”
哗啦啦
一道道金色符篆形成的锁链,猛然收紧,将他正在散溢出去的神识意志,猛地收拢回来
吕尚叹了口气,道:“值得吗”
道隐子并未说话,身后残月升起,一手抓出
在他的手中,有层层光影折叠,如同闪电一般蔓延四周,融入四方,化作微弱光影,顺着一点冥冥联系,潜入到了吕尚周遭,在那金色符篆边上一转,便摄得了四道微弱气流。
吕尚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竟是大笑起来:“隐忍了这些年,到了这最后时刻,却是恢复了入门时的豪气居然是将我算计了这该是吾算计太华山的报应吧”
道隐子依旧没有言语,将手猛地一攥,身形渐渐消散,身后残月亦缓缓消失,只余三点星辰,被四道气流缠绕着,破开虚空,转眼离去。
“虽有拳拳爱护之心,但他的道标无传说存世,先天立于劣势,不是轻易就能抵消的”
叹息着,吕尚摇摇头,朝下看去。
长安城中,陈错气血沸腾,神念如光,自头顶奔涌而出,衍生出黄铜巨木,不断向上延伸
他的念头、感悟、心得,化作一根根树枝,在巨木之上延伸、成长,与自八方汇聚而来的万千民愿,慢慢凝结出诸多神通雏形,衍生光雾。
光雾如冠,原本被黑龙压制,但随着巨木裂痕蔓延,亦重新凝固起来,慢慢幻化出气象
但陈错却已顾不上这些,心中回味着道隐子现身之后的那四句诗,心急如焚
“师父本就是世外之境,如果在秘境洞天中还好,能不受天地之力的排斥,现在因我之事,真身降临于此,即便是什么都不做,等天地之力恢复,也要被排斥出去更不要说,他现在竟是只身潜入那颗巨木之中”
陈错因心念共鸣,不由自主的观想自身道树雏形,于是在现世中投影出黄铜巨木,更因着冥冥联系,和漆黑巨木对峙交缠,被十七道漆黑之龙侵染,因而对漆黑巨木的伟力有着清晰的感触和认识,深深知道其中凶险
但越是心急,他越清楚不能乱了阵脚,压住急火,而后心念衍生,融入那黄铜巨木的投影,不断向上拔高
顿时,这天地四方,诸多玄奥之理,便源源不断的汇聚过来,但却像是疾风一样,擦身而过,无法深入捕捉与感悟,更无法加以利用。
“我观想出来的这棵树虽然规模不小,亦蕴含滂沱之力,但尚不足以称之为道树,盖因根基不稳,十二道道标也不完整,道标中蕴含着的玄妙之能,无法尽数利用起来”
短短时间的对峙,对陈错而言,其实收获巨大。
“这巨木投影,能将道标之力显化衍生,撬动乾坤之力,相当于是一个放大器,能将道标所凝聚的精华为支点,撬动天地之力。如那太公之木源于聚众,十七条黑龙,每一条都代表着某种组织和团体,等于是协众而来,反观我的这颗黄铜巨木,虽也能号召各方,但道标不全,无法撬动天地之力,相当于单打独斗,与这漆黑之木对抗中,先就居于劣势,所以节节败退”
正在这时,忽有一道清风吹来。
陈错心中一动,回头一看,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名道人的身影,但那身影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乃是三颗跳跃不休的星辰。
心中一颤,陈错缓缓伸出手去,轻轻触碰。
霎时间,种种景象片段,宛如流水一般流过心头。
朦朦胧胧间,见得一名白衣少年,仗剑立于门前,护住身后的男孩、女孩。
面对门外杀气腾腾的众人,少年亮出长剑,道:“我既创了这三锻之法,便不会敝帚自珍。尔等想学那就向我鞠躬道歉,认错赔礼,再将那几个挑衅之人捆绑了送来,以作拜师之礼,否则,还请打道回府”
这一句之后,换来的却是腥风血雨,少年挥剑杀人,半点也不手软,最终立威得名,养望一方。
时光流转,少年离家,入得山中,离世出尘,自此纵情山水,仗剑江湖
“我既学得这一身本领,难道还要忍气吞声不光要斩妖除魔,这天下的不平之事,更是要管”
剑气凌空,剑光飞舞,道隐子身着道袍,凭着一把阴阳冰火刃,十几年间,便杀出了一个“剑仙”名头
“痛快痛快”他举酒畅饮,好友遍布三教九流,“大丈夫当如此”
其人足迹遍布山川五岳,直至大海之滨。
他看着无边海洋,豪气顿生:“待我境至长生,定要一览海外风光”
边上,有一青年道人笑道:“师兄若有此愿,海玄子当为向导,到时咱们师兄弟,在那东海诸岛之中行侠仗义,岂不快哉”
“当有此日”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
血染苍穹,诸宗菁英零落;道门浩劫,天下战乱不休
“虽踏长生,又有何用”
一身血衣的道隐子,看着天上被一根黑幡笼罩裹住了的无形子师叔祖,咬了咬牙,领着身边的几个青年、少年,一路奔走。
“门中长辈近乎全灭,吾等该往何处啊”
道隐子默然不语,心中泣血。
“长生不足凭,世外不足依吾当舍意而求索”
这一路,遍布荆棘与鲜血,他们这一支宗门遗子,在各方势力眼中,宛如手拿黄金招摇过市的稚童,于是凌弱、欺骗、引诱等等层出不穷。
待得几年之后,昆仑山门跟前,风尘仆仆的道隐子躬身行礼,对着两个守门的同辈道:“还劳两位通告掌教,就说太华道隐子已完成所托,今日来此,来接两位师弟归山。”
“你就是道隐子”守门修士见着,嘿嘿一笑,“你那两个师弟,已经拜入我昆仑了,你算是白来了。”
道隐子眼中寒芒一闪,但旋即低下头,拱手离去。
“这就走了不是说此人是有名的任侠剑仙吗着实无趣。”
“该是在太清之难中吓破了胆。”
归于山门,得闻此事,师兄闲间子叹息一声,语气深沉的道:“师弟,我知你心中不快,但忍得一时风平浪静,否则就要让人得了借口,重演十年前的一幕。”
“师兄,我知道。”道隐子低着头道:“当年我不能忍住一时羞辱,怒而拔剑,一时虽然念头舒畅,但事后却被那正清门抓住借口,领着四家旁门过来,害死了两位师弟”
“唉”闲间子连连叹息,“还是吾等门中人少、为兄道行太低,否则,断不至于让你在外忍气吞声”
“师兄言重了,我受师父、师叔所托,自当为宗门奔走。”道隐子拱拱手,转身走出洞府。
春去秋来,寒暑变迁。
不知岁月几何。
寒风暴雪之中,一名幼童跪伏于坟前痛哭。
“呜呜,娘亲娘亲你醒过来啊你若走了,日后他们欺侮于我,我又该去往何处”
忽然,一只手落在孩童头上。
“莫怕”
孩童循声看去,入目的乃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士,白须飘飘,手里还拿着一根糖葫芦。
“你若无处可去,不如与我同行。”
待得诸多景象缓缓散去,一切有如镜花水月。
陈错面露哀伤,他看着面前的三颗星辰,郑重行礼。
三颗星辰一晃,落到了他的头上,连带着还有四道气息,顺着飘入其口鼻。
顿时,陈错的身后,五铢钱、九歌注解、持兵铜人、紫微星、头箍、惊堂木、镰刀、戒尺、中元结先后显化。
紧接着,三星显化,化作三道模糊轮廓。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