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三道轮廓逐渐清晰。
陈错凝神看去,从中感受到了三种意境玄妙,已然意识到道隐子给自己留下了什么。
“三种道标”
同样的,这背后的含义为何,陈错心知肚明,于是眼神黯淡。
“以师父的底蕴与道行,能凝聚出道标,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想着想着,他竟觉得那三道模糊轮廓,重逾泰山
“师父将三道道标与我,乃是重恩,我既得之,当承担起责任。”
动念之间,灵光如流水,朝着第一道轮廓蔓延过去,在即将触及之时,那道轮廓便释放出光辉。
这光忽涨忽缩,萦绕着点点斑驳。
陈错的耳边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响,仿佛是有人在敲打铁器。
嗡嗡嗡
那光辉三放三收,像是三次捶打淬炼,而后向内收缩,一边透射出层层火光,一边显露出阵阵寒芒。
“三锻之法,冶铁之术。”
心念一动,陈错已然明白了这第一道模糊之影内蕴何意了,于是伸手一抓,那模糊轮廓立刻光芒四溅,凝结成一把蓝红相间、水火相济的青铜剑
“剑自锤淬中来,第十道道标冰火锋”
陈错一松手,青铜剑当空飞起,悬于其顶,与其他九种道标相映成辉。
紧跟着,陈错又抓向第二道模糊之影。
灵光缠绕之间,有淡淡的声音从中传出
“既失宗门功法,吾当法天地为师,乾坤之间有玄妙,观万象之物而知身,见森罗之景而明理,格物致知,照映玄法”
刹那间,森罗万象的剪影蜂拥而出,化作一团精芒
陈错心神震荡之间,额间的竖目自行张开,森罗之念从中涌出,与这道精芒渐渐相合,又有那黑白人间的神通凝聚而出,勾勒出一面镜子的轮廓,照映阴阳
与此同时,他的胸中有四道气息变幻,慢慢分化开来。
一道融入本体,三道分于三花。
就在陈错炼化三星之时,长安城的天上,残月余韵缓缓倾斜,最终彻底消散。
洁白的月光四散飞舞,宛如星星点点的雪花,飘落天地各处。
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庭衣的眼中闪过莫名光彩。
“到底还是陨了。”白骨老者看着那飘落的月光,颇有几分唏嘘,“如此人物,若能落入幽冥,未必不能成事,可惜,可惜”
跟着,他看向庭衣,笑道:“那人能在人间开辟洞天,虽残缺不全,但性命已然升华,更是不惜自身,融入了吕氏的残缺之道中,哪里能有什么魂魄留存,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
庭衣轻叹一声,抬手一指:“道隐子既去,被他拦住了的残道之树,可就要挣脱束缚了,流毒滚滚,你等可有应对之法”
此言一出,周遭几人皆是脸色一沉,随后天宫之主、申公豹都朝长安城看去,目光扫过那根黄铜巨木,神色各异。
“此人虽陨,姜子牙也立道不成只是残道四散,荼毒天下,需要阻挡”苍龙游目四望,沉声道:“刚才来此阻挡吾等的三人竟都退去了他们莫非不知,此难不解,便是去到天涯海角,一样不得安宁”
却是之前残道流毒将淹中原,天宫之主等人要使之散于天地各处,以解危局,结果触动了几位人物,三人远道而来,要以神通阻拦,结果甫一出手,却被太公残道破了神通,随即反噬,待平息之后,并未靠近,而是远远观望,最后悄然离去
申公豹笑道:“他们岂能不知不过是另有算计,先让吾等顶在前面罢了”
哗啦啦
这边话音落下,那边,巨大的漆黑之木剧烈的震动着。
此木虽在半空,根须迎风而动,并未入得大地,但此木如此一摇,却也仿佛是入了瓷器店中的猛兽一样,竟带着一方天地都晃动起来
“来了”
几人立刻严阵以待。
却见苍穹晃动,雨雪狂风变幻,大地颠簸,崩裂地鸣不绝
宫中混乱依旧,市坊处处悲鸣
就是这城内外的诸多修士,虽未曾与人动手,却接连受到波及,身心俱疲,许多人更是被低语与黑光侵蚀了心神与肉身,这时随着这漆黑巨木的摇晃,许多人心念歪斜、肉身扭曲,竟要自人而化妖
但就在此时,一道道充斥着莹莹碧绿的光辉洒落四方,照耀在他们的身上,渗透心灵,不光治愈了肉身的损伤,更抚慰着心灵上的混乱,总算是将这些修士的异变生生压下。
随着最后一点青光消弭,苍龙收回了右手,而后抬起头,一脸忧虑的道:“即便是残道,但显于世间,一样要造成深远影响,如果不加以抑制,不知要在世间造成多少浩劫”
“为妖为人一念间,妖邪未必不如人。”申公豹嘿嘿一笑,低语道:“苍龙帝君,何必插手呢这些人若是改走妖魔之道,也是命数注定。”
苍龙冷哼一声,道:“我若不插手,今日就不会来。”
“今日只要插手,日后就有因果。”天宫之主亦道:“申公豹,你刚才出手摄了几家宗门的掌教、长老,牵扯不小,好自为之吧。”
“老夫心里有数,算起来,他们也是老夫的后辈,又怎么会真个伤害他们收入袖中,那是对他们的拳拳心意,否则刚才他们亦要受到波及。”申公豹说着,话锋一转,“诸位,我那师兄已是走火入魔,道隐子拼着性命,帮咱们拦住了片刻,现在唯有联手,方有一丝胜机。”
天宫之主出言道:“不光一个吕氏,还有那城中的一个,道隐子之所以拼着性命,必然也是要成全城中之人,但站在咱们的立场上,这两个却是一个都不能放任,正该联手。”
轰隆
另一边,宛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十七道漆黑神龙,终于重整旗鼓,再次随着巨木一同冲击,侵蚀着黄铜巨木的光雾树冠。
那黄铜之木摇晃着,一道道光辉像是落叶般四散。
“城中寻道之人根基浅薄,虽有道标,但并无传说于世,其实无从立道,不过是被我那师兄之道引发共鸣,这才显化残缺道木,犹如鸡肋。”申公豹眼中精芒一闪,笑道:“倒不如让老夫走上一遭,夺了他的根基,篡了他的权柄,暂全十二之道标数,虽不可长久,但一鼓作气,自可荡平师兄残道余波,须知,那漆黑巨木与乱舞黑龙,并非我那师兄驱策,乃是出于本能,看似强横,其实混乱。”
“笑话”庭衣冷笑一声,“那岂不是换成你来成道”
“陈方庆道标不全,三才有缺,老夫与他的修行法门迥异,便是得了,也只是暂时威能,不可持久,帝君又有何虑这求道之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便是给我道标,每个几年,亦无法炼化”
苍龙眉头一皱,道:“道标是那陈方庆自行凝聚,更观想投影出残缺道树,尚且挡不住,便是换成你,无法如臂使指,一样也是徒劳”
“我虽对他的道不甚了解,但对师兄的道,却略知一二,知晓不少缺陷之处,却碍于修为境界,力有不逮,无从利用罢了,得了这陈方庆的道,却是正好补全短板。”说话间,申公豹已是架起黑风,朝着城中落下,“诸位若是担心,待得封镇了师兄,老夫可以将到手的道标,分出几个来,与诸位同享,如何”
“休得挑拨”庭衣说着,正要前往阻止,但眼前身影一闪,却被白骨老者挡住,于是她脸色一变,“秦广,你要与他同流合污莫非忘了与此人联手的下场”
“分轻重缓急,当下这局面,可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白骨老者指了指周围。
漆黑巨木震荡之间,天地宛如要倒转一般,白昼黑夜交替,已有星辰陨石自天外而来,坠入人间
人火、地火、天火在关中各处炸裂开来,诸多新死之灵蜂拥而起,浩浩荡荡的朝着东岳泰山飞去,但中途却被许多黑光湮灭。
庭衣眉头紧锁,看向天宫之主与苍龙。
苍龙沉吟片刻,沉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之前没有显露出来也就罢了,如今他既已暴露,就算度过今日,日后也不得安宁,说不定局面更为凶险。”
此言虽未挑明,但庭衣已知其意,便道:“好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竟将要巧取豪夺的心思,说的这般大义凛然”
“楚江帝君,朕知你不满此等行事,但事急从权,”天宫之主这时说道:“福祸相依,暴露了雏道,于陈方庆来说乃是莫大灾祸,若在吾等见证之下将雏道剥离,反而安全。须知吾等相互制约,不至于让那申公豹真个独吞占有”
说话间,这位天宫至尊目光触及长安,见得申公豹身上五行之光流转,于是眉头皱起,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星光,也朝着长安城中落下。
庭衣见状,也要动身,却听天宫之主遥遥传音
“朕与陈方庆也有关联,他执掌的一尊神位乃是天宫所属,于公于私,朕都不会让他性命有损”
庭衣还待再说,忽然神色一变,与白骨老人、苍龙齐齐躲闪
呼呼呼
一道漆黑神龙落下,内里沉淀着一座高山,内蕴诸多神灵虚影,隐隐构成宫舍
“好家伙”白骨老人见着这一幕,“这里面沉淀的居然是天宫之景还有传说加持吕氏这到底是沉淀了多少道标”
嗡
黄铜巨木之中,黑白光辉缠绕陈错,一面青铜古镜悬于其顶,镜中黑白两色闪烁,森罗之景沉浮。
“第十一道标,阴阳镜,主格物致知”
将这第二道模糊轮廓显化为道标,陈错对自家师父的生平,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师父能在人间便踏足辟地之境,不光是因为心志坚定,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更是从古籍、文献之中,梳理出了格物致知的法门,观天地乾坤之万象,化入自身,参悟洞天福地之妙。”
思虑之间,那五铢钱、九歌注解、多手铜人纷纷聚集过来,在陈错身边绽放各自光辉,与这新凝而成的两道道标交相辉映,泾渭分明
“虽是老师遗泽,与我的道路也十分契合,但到底是得之于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得老师残念遗留,尚可被我驱使,但不可长久,只有暂时威能想要真正融为己用,日后须得耗费时日炼化”
正在想着,陈错忽然心头一动,生出几分警兆,而后一挥手,边上的多手铜人便直接飞了出去,寒芒一闪,挡住了几道锋利的金芒
这金芒在黄铜巨木外侧一转,化作一缕缕金气,迅速飘回,被申公豹吸入口鼻。
“好一个金人神通,老夫这五行真始诀所炼化的精金之气锋利无比,莫说是有形之物,就算是无形之念、无始之运、无边之灵亦能一斩而分,却破不开你这金人的身子,此物,该是道标衍生。”
申公豹按下云头,凝神往黄铜巨木中一看,却看不穿这外面的一层金铜,不由啧啧称奇:“到底是残道表象,能得天地之力加持,能获历史长河支撑,纵然观想之人的道行不高,一样也有如此威能,只可惜,上限受限于三才,道标不能护持自身,威能不全,否则我这一剑下去,必有异象”
说话间,他手中一晃,五行之光聚集起来,化作一剑,被他抓在手中,又传音入内,笑道:“道友,贫道此来,乃是为你分忧,你这等道行修为,怀揣道标,有如孩童持金,实在是太过凶险,不如断念一舍,让贫道斩了你这贪欲与眷恋,才好逍遥世间。”
话语像有灵性,朝着陈错心底钻去,要动摇他的心智。
同时,申公豹说着说着,便挥舞长剑往那铜人身上一斩
咔嚓
那铜人身上传出一点断裂之声
陈错瞬间就感觉到,这个被自己亲自凝聚出来的兵家道标,竟瞬间生出要远离自己而去的征兆,仿佛与自己之间的联系、因缘要就此两分
“这是什么邪法”陈错眯起眼睛,灵识一转,透过黄铜巨木,已然探得来者身形,知道来者不善,“要夺我道路,还满口的伟光正,言语之中还有蛊惑之念,这一套玩的如此娴熟,显然经验丰富”
他之前随庭衣入那人心洞窟,便见过申公豹,多多少少知晓其身份,这时见他动手,远远地,还有一道星光急袭而来,认出是与庭衣一同出手抵挡吕尚残道的大神通者
见此情景,陈错当机立断,直接抓向那第三道模糊轮廓
霎时间,阵阵玄歌妙曲从中传出
树外。
星光一转,化作天宫之主,祂看着桐木,传念道:“姜子牙立道已崩,意志不存,已化作残道傀儡,要祸乱人世放任不管,比之侯景之乱还要危险十倍到时天下生灵涂炭,浩劫连绵临汝县侯,你得天独厚,能参悟如此雏道,但姜子牙尚且难成,为天地所厌各种取舍,且自思量。”
“正是这个理”申公豹嘿嘿一笑,再次挥舞宝剑,“连十二道标都未曾圆满,你留着此条雏道,不光无法加持自身,还要拖累气运,百害而无一利,不如予了吾等,不使明珠暗投”
言罢,一剑斩出
轰
但突然,那铜人身上精芒大涨,身上亮起一枚枚符文,玄奥气息缠绕全身,那一只只手张开,无数兵家之影鱼贯而出,勇战、谋战、奇袭、正兵、厮杀、埋伏、围困
沙场气血,划河为界,便将申公豹与天宫之主隔绝于一侧。
另一边。
陈错迈步而来,那铜人化光而归,失了形态,凝结成一道符篆,悬于其后。
于是,陈错的身后,十二枚形态各异的符篆绽放光辉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