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去半个时辰,众人终于走到了山顶。
山顶是一块平地,像是人为修整过,几丈见方的地方没有草木,有个石板铺就的方形平台,平台四角各矗立着一个石像,那石像做工十分粗糙,勉强看得出是个站着的人形,然而石像的头部却是长着长长的鸟喙的老鸹头,细看之下,和那个领头戴面具的人倒是颇有几分相像。
那个戴老鸹面具的人几步跳到了石台上,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嘴里还咿咿呀呀地不知是在唱还是在喊些听不懂的话。
围着的人群都慢慢跪下,面朝石台匍匐于地,牛二也把老头放下,面无表情地跪下。
老头环顾四周,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也只好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
那戴面具的越跳越激烈,叫喊的语速也越来越快,几乎像个癫狂的疯子,而随着他这疯狂地舞弄狂呼,这片空地的上方,越来越多的老鸹开始盘旋环绕,在地上投出一大片斑驳的阴影。
过了好一阵,戴面具的人扭曲的身躯终于停止了动作,他跪在地上,仰面朝天,双臂张开,在一阵含混不清的低语后,突然高呼道:
“神鸦我们是你虔诚的信徒啊请怜悯我们,带走长者清白干净的魂灵,赐予我们希望之谷啊”
邢傲和阿沁都看的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祭祀场景,一群人竟然对着丑陋的老鸹顶礼膜拜,还渴求这些老鸹赐予他们什么“希望之谷”。
在戴面具者的话音刚落,跪拜的村民们竟然都开始恸哭起来,哭声凄绝,甚至盖过了这整座山上的乌啼之声。
“我的天哪他们在哭什么啊”阿沁呆呆地问。
一直冷眼旁观的楚回答道:
“在哭他们的先人,被他们亲手送上祭坛的先人”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停歇,牛二缓缓站起了身,从村长手中接过一小截竹筒,竹筒上封着油纸,似乎里面盛着些什么东西。
牛二又走到老头身边,把他慢慢扶了起来,老头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行尸走肉般地被牛二一步一步搀到了石台上。
戴面具的人接过牛二手中的竹筒,撕开封纸,把他递到老头面前,说道:
“老人家啊,喝了吧,喝了就能摆脱人世疾苦,得到解脱,神鸦会带你的魂灵往生净土。”
老头再糊涂,此刻也知道这竹筒里装着的是什么,他伸出那枯枝一样的手,颤抖着接过竹筒,转身看向牛二,苍老的眼眸里已经闪出泪光。
“吾儿”
牛二本低着头,听到老头一声唤,猛地抬起头来,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不是你儿子我不是你儿子我才不会送我爹来这儿我我我不敢我不敢啊”牛二抱着头蹲在地上,声音越来越弱,只听得见他蜷缩的身躯里传来一点点呢喃声:
“我哥他敢可是我不敢啊我怎么能送我爹到这儿来”
老头望向牛二的目光却慢慢变得温柔慈祥,他伸出一只手抚了抚牛二光秃秃的脑袋,脸上浮出一丝笑意,说道:
“昌安吾儿,为父为父对不起你你年幼时为父把你送到那个鬼地方,现在就让为父还了这孽债吧”
牛二一脸茫然地抬头望向老头,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那老头却抬起那只拿着竹筒的手,张口就要去喝那竹筒里的东西。
“不不等一下”牛二刚想伸手去拦,却被戴面具的人一脚踹开。
然而就在竹筒要触碰到老头的嘴唇的一刻,空地外的密林间突然射出一道黑影,那道黑影来势极快,瞬间就划破空气,精准地射到了那个竹筒上。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竹筒应声四分五裂,黄褐色的液体撒了一地,那道黑影消失不见,石台之上却多了一把寒光凛凛的玄黑匕首。
“谁是谁”
戴面具的人大呼道。
密林之中缓缓走出三个人影,正是一直暗中观察的楚回、邢傲和阿沁。
邢傲走在最前,几步就跨到了石台上,拾起地上的匕首盲追收入怀中,冷目扫视着还跪在地上瞠目结舌的村民。
那村长第一个跳起来,大吼道:
“怎么又是你们为何来阻挠我村祭奉神鸦”
邢傲怒道:
“你们做出如此有悖天伦之事,还有脸问我们为何要来阻挠你们”
旁边那个戴面具的人突然朝邢傲扑了过来,嘴里喊着:
“滚滚滚出我神鸦坛扰怒了神鸦,你们都不得好死”
邢傲眉头一皱,抬手横刀扫出,文龙破岳的刀鞘不偏不倚地砸中那人面具上突出的鸟喙,“当”的一声,面具被砸落在地,露出藏在下面的那张表情扭曲,满脸麻子的丑陋面孔。
那人却未被吓退,张牙舞爪地还要往前扑,邢傲看到那张令人憎恶脸,心中不知哪腾起一阵无名之火,冲着那人正脸就是一拳,那人登时眼冒金星,口鼻喷血,仰面倒下昏死了过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围观的人包括楚回和阿沁,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反而是上空盘旋的乌鸦不知是被惊扰到,还是闻到了血腥之气,都变得躁动不安,呱呱乱叫。
这让石台下的村民们更加惶恐,又纷纷伏地下拜,只有那村长仍笔直地站着,他指向邢傲,恶狠狠地说道:
“扰我祭坛伤我祭师现在又触怒神鸦你们你们都别想走了我要让你们全去祭神鸦”
说着,他一把抽出腰间亮晃晃的柴刀,身边的四五个壮汉见了也都马上爬起身,抽出柴刀,跟着他一步一步向着石台逼近。
被一脚踹开后一直呆若木鸡牛二见到此状,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竟然抢到了独自站在石台中央的老头身前,张开双臂把老头护在了身后。
“牛二你这小子还好我带人跟来了,就知道你没那么老实”村长的双目血红,咬牙切齿地说道。
“蠢”只听楚回突然一声怒喝,接连又是两声:
“蠢”
“蠢”
楚回连喝三声,这灌注了秘术的三个“蠢”字,如醍醐灌顶,让台下已经呆傻疯痴的村民稍稍恢复了一丝理智,连村长和他身旁的一众持刀者都稍稍停下了脚步,狐疑地看着楚回。
“这些,根本不是神鸦”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