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县某栋烧焦的老房子前。
徐真看着眼前的惨景,只觉茫然无力,目眩头晕。
尽管最后一通明火已经被扑灭,但赶来救火的村民们还是不停地往房子里泼着水。
烧焦的房子冒着股股呛人浓烟,房梁噼啪作响,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塌落下来。
“呜呜”
这时,一个老妇人的哭声引起徐真注意。
她面对烧焦的房子顿足捶胸,失声痛哭:“爱莲啊,我那可怜的孩子,你的命好苦啊,呜呜呜”
听到老妇人的话,徐真已然明白,自己还是来晚了。
眼前这栋着火的房子,正是老汉与女儿爱莲居住的地方。
看来,和老汉一样,爱莲也被人灭了口
而且还是如此触目惊心的焚尸灭迹。
“阿婆,”这时,有人向老妇人急切问道,“你确定,爱莲她被烧死了”
“呜呜”老妇人大哭道,“我也不知道啊她爹去衙门告状,便请我来看着爱莲,怕她想不开。可没成想,刚才有人打晕了我,等我醒过来,火火就已经着起来了爱莲她呜呜”
“啊”村民们大惊失色,“既然如此,那就不是意外失火了,这这是故意纵火,这是谋杀啊”
“啊”
正此时,那烧焦的房子里忽地传来一声凄厉的男子惨叫。
徐真闻声赶去,透过已经烧得千疮百孔的房子,他看到里面有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跪倒在房子中央。
那书生因为救火已经满面焦黑,精疲力竭,但见他瘫倒在满是水渍的地面上,冲着什么东西痛哭道:“爱莲爱莲”
徐真与其他救火的村民们一起进入房子,这才看到书生面前,竟然平躺着一具焦尸
“爱莲呜呜”书生颤抖地伸出双手,可面对已经烧焦的尸体,根本无从下手,“你死得好惨呐爱莲,呜呜”
听到书生悲恸的哭声,在场的村民们无不黯然悲伤,全都默默地垂下了头。
咔嚓
可就在此时,头顶的房梁忽然传来折断的声音,眼看着就要塌落下来。一旦塌落,书生必死无疑。
徐真眼疾手快,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书生身边,奋力将他向后拉拽。
结果,他刚刚将人拉开,沉重的房梁便瞬间塌落,刚好砸在那具烧焦的尸体上
轰
轰鸣之中,房内再度冒出火光,烟尘骤起。
“啊”书生在徐真怀里挣扎,双手伸向尸体方向,仍然大哭着,“爱莲爱莲”
沉重的撞击激起一团炙热烟尘,徐真与众村民拖着书生跑出很远,这才来到安全地带。
等再回过头来,但见整栋房子已经变为废墟。而爱莲的尸体,也被塌落的房梁毁于一旦。
噗咚
书生再次瘫软跪倒,伏地大哭
书生这么一哭,在场也有很多女性村民抑制不住,纷纷跟着哭起来。
男人们则个个垂头丧气,唉声叹息。
徐真虽然同样激动悲愤,但脑中却生起许多疑惑。
通过老妇人的讲述,还有那尸体的姿态,他基本可以判断出,爱莲应该是先被歹人杀害,然后才被放火毁尸的。
因为被火烧死的尸体,一般都会蜷缩身体,呈痛苦扭曲的挣扎状,可刚才看到的尸体却是平躺于地,很可能在大火燃烧之前,人便已经死了。
现如今,告状的老汉死了,作为主要人证的女儿也死了,等于这桩绑架奸污案成了一桩无头死案。
按正常逻辑分析,老汉父女的死亡,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那个犯下绑架奸污案的裘霸天
人们有理由怀疑,杀死老汉父女的元凶,必然是裘霸天所派。
可是
通过对裘霸天的传唤,以及重重迹象,徐真却感觉此案有很多令人费解的疑点。
首先来说,裘霸天灭口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老汉去衙门告状,可一眨眼的工夫,却能同时精准地杀掉老汉父女,似乎有些夸张。
其次,如果裘霸天从一开始便想要灭口,那何必还要将爱莲裸身弃置于闹市呢
而且,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在衙门大牢里将老汉毒杀这似乎更加有悖常理。
徐真甚至怀疑,那个绑架奸污了爱莲的人到底是不是裘霸天
如果真是他做的,他的那些家丁为何会表现得毫不知情
而裘霸天那种恼怒的反应难道他与此案根本没有关系
这事可就奇怪了
如果此案真不是裘霸天做的,那爱莲为什么会认为是裘霸天所为,而她又是被何人所绑架奸污的呢
难道
徐真正用心琢磨,可人群中却有人认出了徐真的捕快身份。
“捕快”有人指着徐真说道,“你是捕快啊大家快来看,官府的差人啊在这里”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诸多村民的围观。
“啊官府”那位老妇人慌不迭地冲到最前,激动地拉着徐真说道,“捕快大人,你你可一定要为爱莲报仇啊爱莲是被人杀害的,她她的命好苦啊,呜呜呜”
老妇人这样一说,村民们个个义愤填膺,其中有人忍不住说道:
“这位官差大人,不用问了,杀死爱莲的人肯定就是那个裘霸天,你们快去抓他吧”
“喂,你不要命了”谁知,旁边冲出一名中年妇女,一把将说话的男人拽了出去。
很明显,这是两口子,女人拉走男人,是不希望男人祸从口出。
在这些村民眼中,裘霸天便是阎王爷的代名词,谁也不敢乱说乱讲。
看到男人被媳妇拉走,其他人本想跟着附和,可一个个却紧闭着嘴唇,不敢出声。
“世道崩殂,人心不古。虎狼当道,不平则鸣”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异常悲愤激动的声音。
随着众人闪开,但见说出此话的,正是那名书生。
他虽然瘫倒在地,却双拳紧握,悲天悯人地喝道:“裘霸天禽兽不如人神共诛我柳文彬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要跟他血拼到底,为爱莲报仇雪恨”
“对,就就是裘霸天除了他,还能是谁”终于,在书生的带领下,那位老妇人愤慨激动地说道,“实在没有天理呀爱莲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不但被他们糟蹋,还那样丢弃在闹市,现在看到李老汉去报官,竟然又把人给杀了还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对,”这时,人群中又站出一名男子,挺直腰板说道,“简直无法无天,这样的恶人,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对,”终于,村民们再不噤声,全都举起胳膊,激昂愤慨地附和,“就是裘霸天,不能饶了他”
“官差大人,”突然,那老妇人一把抓住徐真衣袖,苦苦哀求道,“你都看到爱莲死得有多惨了,求你一定要为这个苦命的孩子做主,还她一个公道啊”
“是啊大人,”其他村民也围拢过来,说道,“如此恶人若不能伏法,实在有违天理”
“这位官差,你来得正好,”那书生亦是激动爬起,“我我这就写状子,把裘霸天的罪行全都写下来,你带我们去告官吧”
“对,告官,告官”村民们齐声附和。
这个嘛
徐真顿时为难,他本想通过这些村民,获得更多关于爱莲父女的消息,以此来梳理案情。
可现在看起来,此地似乎不宜久留。
因为,这些群情激奋村民们尚不知道老汉已经在衙门大牢遇害。
一旦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必然会认为官府与裘霸天串通一气,那样可就对自己不利了。
想到此,徐真只能安抚道:“各位村民,我只是路过此地,看到这里失火过来救火的。
“这样吧,你们说的冤情,我这就去衙门如实禀报就是了我现在就去”
说完,徐真从人群中抽身出来,不顾众人满含希冀的眼神,逃也似地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