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落下,漫天定格的雨珠微微?抖,随后轰然落下,重重砸在十三位长老的身上。
她已经暴怒到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看到宁蘅芜三人被淋湿,孤立无援站在重重包围之中,隐忍的杀意疯狂爆发,丧失了所有理智,恨不得直接杀了这十三个人。
“敢伤我师兄师姐,你们该死。”
虞知聆单手握剑,剑意携卷浸天雨水化为锋利的水刃, 在宁蘅芜几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拦,她的杀招轰然炸开,速度快到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无人想到她会上来就动手,在回过神之时,她掷下的剑气早已裂开,其中裹挟的雨珠变为杀人的尖刃,穿过长老们的肩膀、胸口和大腿。
境微的肩膀也被雨刃穿过,血水汨汨涌出染红了道袍,他捂着伤口厉声骂道:“濯玉!你放肆!”
“境微老儿,放肆的是你!”
面前青影一晃而过,不过眨眼之间,方才还悬立在几十丈虚空之中的虞知聆出现在他眼前。
胸口剧痛,她一脚踹在他的心口,境微一个大乘初境的修士竟然直接被踹出百丈外,重重砸进厚重的废墟中,倒塌的房又落在他的身上,转眼间淹没了他的身影。
“境微长老!”
“小五!”
虞知聆俨然杀红了眼,状态明显不对劲,丝毫没有收手的打算,提剑便要飞身去了结了境微的命。
离她最近的相无雪反应过来,瞬移来到她身后一把将人抱进怀里,死死圈着她的手臂。
“小五,小五!"
“你敢伤我师兄师姐,混账,拿命来!”
宁蘅芜和燕山青急忙上前,相无雪不敢松手,从身后牢牢抱着她。
“二师姐,小五不对劲!”
宁蘅芜急忙将灵力打入她的识海,同时厉声喊她:“小五,小五你看看,是师姐!”
“小五,师兄师姐在这里,你看看!”
杀心蒙蔽了虞知聆,在她的眼里,此刻不是在雨中的钟离家,站在她面前的也不是完好的燕山青他们。
她看到的是浑身浴血的宁蘅芜,她躺在血水当中,往日温和的眼睛一片灰暗,雨水砸在她的尸身上。
她看到的是断了一臂的燕山青,胸口长枪穿过,跪在血泊之中。
她看到的是万箭穿心的相无雪,即使穿了一身红衣,也盖不住他流干的血。
她看到他们三人惨死的模样。
“你敢伤他们!你敢伤他们!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虞知聆起了杀心,就如同上一次在潋花墟之时,得知八仞杀阵的存在之时,她起了强烈到可以淹没理智的杀心。
满心都是??
杀,杀,杀!
只要杀了他们,那她的师兄师姐就不会出事。
只要杀光所有人,燕山青他们都不会死,她身边不会再有人死去。
“小五!”
“小五你看看师姐,是师姐!”
“师尊,那是心魔!不要信!”
虞知聆的耳边很吵很吵,好多人在说话。
随后,她被牢牢抱住,她被很多人抱住。
她闻到属于燕山青的青竹香,属于宁蘅芜的棠花香,属于相无雪的雪莲香。
“小五,师兄师姐们没有受伤,还在呢。”
“小五,小五你乖,你睁开眼看看?”
“师尊,不要信,不要信你看到的。”
她慢慢安静下来,拥抱给了她无尽的安全感。
虞知聆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她被围在中间,她的师兄师姐在她的身边,他们抱着她。
穿过三人的身影,她还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墨烛,他的黑衣已经被雨水淋湿,面色苍白。
“师兄,师姐,墨烛......”
原来是假的啊,燕山青,宁蘅芜,相无雪都没死。
虞知聆捂住眼睛,声音颤抖:“我......我吓死了………………”
那画面太真实了,真实到她清醒过来后,只觉得浑身冰冷,深入心肺的冷,她的心跳快到难以平稳。
燕山青几人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但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能把她吓到失去理智,若非相无雪拦住她,她便真一剑劈了境微。
境微此刻也在其余长老的搭救下挣脱出来,原先整洁的长老此刻浑身泥泞,不可置信盯着捂脸痛哭的虞知聆。
“你们看到了吗......你们没看到吗,濯玉......濯玉有心魔啊!”
心魔,可以随时让人失去理智,陷入心魔为她杜撰的假象当中。
一个仙尊,修至善至纯的明心道,天生便是魔气的死敌,如何会生了心魔?
境微抓住一旁的长老,指着虞知聆大声道:“她是魔,她如何能当中州仙尊,杀了她啊!”
“你要杀谁?”
冷淡到宛若杀神的声音响起。
境微眨了眨眼,对上一双金色的竖瞳。
那少年郎明明只有十七岁,在活了七八百岁的境微面前,连他的零头都比不上。
明明境微是大乘境修士,可此刻在这少年面前,竟觉得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呼吸一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的眼睛………………
暗金色的竖瞳,瞳纹处不同于人修,而是一圈圈带着流光的纹路,直视之后,神魂好似被蛊惑,他的意识越来越迷茫,竟不受控制拿起了手上的拂尘,对准的,却是自己。
直到身旁的人狠狠甩了他一掌:“境微长老!”
境微忽然清醒过来。
他方才......竟然被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蛊惑了!
险些被他怂恿到自绝!
境微大骇:“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其余长老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少年郎,却只看到墨烛安安静静被虞知聆拦在身后,他恭敬垂首,一副乖巧的少年模样。
虞知聆要替他擦去脸上沾染的雨水,他还会弯腰方便她动作。
“长老,这是濯玉仙尊的弟子,是只寻常的蛇妖,不过天赋好了些,您这是…….……”
境微一甩拂尘,气得胡须横飞,“濯玉,你这弟子到底是寻常蛇妖吗,哪有蛇妖会蛊惑人心,这人身份来历不明,来人,把他??"
“你敢?”
轻飘飘的话打断了境微。
虞知聆轻飘飘看过来,面无情绪。
境微的脸一白,拂尘险些拿不住。
他仿佛看到了七十年前,拂春死后,虞知聆曾单人单剑杀上了仙盟,将长老殿砸了个稀巴烂,他们十三个人,竟无一人能拦得住她。
那时候的她像极了杀神。
完长老殿,她又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却停下了脚步。
境微这辈子也忘不了她看过来的那眼。
她问他们:“三危山离长老殿只有一天的路程,为何你们无一人去?”
她走了。
高台之下那个象征着仙盟身份的石雕,也在那一天被她轰碎。
也正是那一天,他们才明白,拂春死后,能有资格接替拂春之位的,只有虞知聆。
她强到远远超过当时所有候选的世家大能们。
一晃七十年了。
境微抖着唇:“濯玉,你当真要拦我们?”
七十年前她一人单挑了十三位长老。
七十年后,她仍旧是青衣单剑,但不同的是,身后站了人。
她的徒弟,她的师兄师姐。
虞知聆冷冷道:“我真拦了又怎样?”
“你师兄师姐坏了中州的规矩!”
“什么规矩,搜魂?”虞知聆冷笑:“你禁止用搜魂,到底是为了中州好,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
禁用搜魂便是微提出来的,其余长老也只能采纳。
境微这些年何曾被人这般不敬过,他抖着手指着虞知聆:“无知小儿!”
虞知聆冷脸道:“六百年前魔修对你兄长搜了魂得知中州布防,中州死伤惨重,后中州万人上书请求去你的长老之位,于是你在这个节骨眼提出只要你在,便会永久禁止搜魂一术,微,你是当真觉得搜魂术会危害中州,还是为了保住你的长
老之位,才禁止使用搜魂的呢?”
境微的脸气到涨红,唇瓣哆嗦:“你、你、你......”
虞知聆轻轻抬手,逐青剑从她的手中飞出,青光一闪而过,长剑竖插在地面之中,裂缝瞬间蔓延了整个小院,将这处小院分为两派。
“今日谁敢跨过这条线,无论谁,我必杀。”
十三位长老神情各异。
大雨仍未停歇,虞知聆的防护结界将墨烛几人罩得严实,她一人挡住风雨,纤细的身影牢牢立在众人之前,逐青剑的剑意如霜如雪。
宁蘅芜知道这种时候不是哭的时候,但看着她的背影,眼泪还是没止住,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个襁褓中的娃娃,转眼间,她成长到可以一人撑起整个中州。
有长老试图劝她:“濯玉,你可知违抗仙盟,此事若传出去,你的仙尊之位可能不保?”
那可是中州仙尊,无数世家大能们挤破了脑袋也想得到的职位。
可在她的眼里,却只得了一句:“那你便说出去,看看中州是需要你们,还是需要我?”
语无波澜,她甚至没有情绪,说这话的时候毫无表情。
境微浑身湿透,方才被虐知聆重伤,此刻经脉一阵隐隐的疼。
但比疼更加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众人的目光。
他环顾小院,钟离家的弟子来了不少人,站在远处看着他们。
钟离负手而立,站在最前方,身旁是钟离浔。
他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了答案。
中州需要的是他们十三个长老,还是虞知聆?
境微颓然闭眼,如果真让中州去选......
答案太明显了。
他们会选大乘满境,半步渡劫的濯玉仙尊。
虞知聆铁了心要护住的人,如果他们真对虞知聆出了手,她若卸任了濯玉仙尊,仙盟去哪里再寻第二个濯玉仙尊?
更甚至,中州的怒意或许会牵连到他们十三人。
身旁有人开口:“境微,走吧,不要将事情闹得太难看。”
抓这几个用了搜魂的人,那么中州会失去濯玉仙尊。
是选他们十三个人的威严,还是中州最强的修士?
结局已定。
境微伤得太重,虞知聆是下了死手的,他胸腹肋骨被踹断,经脉断了大半,一旁的长老只能背起他。
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境微颓然道:“......走。”
今日他们丢的,还有仙盟长老的尊严。
钟离浔没想到这件事会这般快便解决,他本以为免不了一场恶战。
“兄长,这……………便结束了?”
他看着十三位长老离开,除了远离倒塌的房屋还能证明方才即将爆发一场大战,但转眼间,战火熄灭,走的却是十三个执掌中州多年的长老。
钟离泱侧首看了眼自家懵懵懂懂的弟弟,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阿浔,如果让你在仙盟长老和玉仙尊中选一个,你选谁?”
钟离浔摸摸后脑勺:“啊?”
他看向小院中央,墨烛拔出了插在地面中的逐青剑,虞知聆似乎在笑,应当是在夸他。
他会选谁?
钟离浔讷讷回答:“......我,我选濯玉仙尊。”
钟离泱唇角微弯,问他:“为何?”
钟离浔诚实回答:“因为濯玉仙尊.....……很强。”
他看到兄长眼里的笑意,大脑好像被什么撞击一下,再将视线投向远处的虞知聆。
周围倒塌的废墟,塌陷了十几丈深的地面,以及那个从头到尾整洁干净的女子。
拂春之徒,逐青剑主,能孤身斩杀三瞳蟒,挥出风霜斩击碎八仞杀阵的人,当今三大仙尊之首,如今尚不足两百岁的大乘满境修士,她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与十几个虽然修为高深,坐在仙盟发号施令百余年,却从未真的除过一只邪祟,救过一个人长老们相比…………………
孰轻孰重,会如何选,好像答案很明确。
钟离泱摇摇头,道:“阿浔,过去十年中州对濯玉仙尊议论不少,却无一人敢去颖山宗逼她出面,你如今可明白了?”
他明白了。
因为害怕失去濯玉仙尊,即使不满她忽然懒惰,却仍然不敢激怒她。
实力可以决定一切,让她有绝对的号召力。
钟离泱摸了摸自家傻弟弟的脑袋:“阿浔,这边我来处理,你先回去??”
“小五!”
“师尊!”
钟离的话未能说完,转身看去,瞧见倒下的虞知聆。
燕山青几人飞快接住她,方才还喜滋滋跟师兄师姐撒娇的人,此刻紧闭着眼,面色苍白,身上的青衣逐渐被鲜血打湿。
他忽然想起来。
虞知聆七日前,刚用出了风霜斩,需要养上起码一月的伤,连走路都不能。
可她今天来了这里。
她怎么站起来的?
“濯玉!”
***
“墨烛,去将安神的香燃上。”
“好。”
少年将香炉里的余灰清理干净,插进几根安神的木香。
余光中瞧见一旁的燕山青正要关窗,墨烛连忙拦住。
“掌门,不必关严。”
燕山青眉头微拧:“今日下雨了,窗户开条缝不冷吗?”
墨烛看了眼榻上昏迷的虞知聆,喉结微滚,话锋一转道:“师尊不喜药味儿,窗户不喜关严。”
虞知聆不想燕山青他们知晓她怕黑怕幽闭的秘密,墨烛便只能帮她瞒着。
“好,我开一点。”
燕山青信任他,也并未怀疑他的话,将方才关严的轩窗推开了一条细缝。
只是目光看到榻上的虞知聆时,他还是沉沉叹了口气。
“怪我,动静不该这么大,让小五知道了。”
墨烛道:“掌门,是我未曾拦住师尊。”
燕山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还小,拦不住小五也不奇怪。”
他们话音落下的时候,宁蘅芜也收起了银针。
一旁坐着的相无雪急忙询问:“二师姐,小五怎么样?”
宁蘅芜声音沉闷:“她本就因用风霜斩碎了大半的经脉,现在强行调动灵力,身上经脉碎了三分之二,需得养上好久的伤,我们尽快启程回颖山宗吧,在南都恐生事端。”
虞知聆安静躺在榻上,从这次闭关出来,她便一直活力满满,好像每天都有要不完的乐趣,即使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能自娱自乐。
不过短短几日,先是挥出去了她半条命的风霜斩,这一次又拖着重伤的身体强行调动灵力逼退了十三位仙盟长老。
安静下来后,屋内气压低沉,几个人或站或坐,目光却都落在同一处。
燕山青低声道:“是我不好,我是大师兄,却没护好你们。
反而靠年纪最小的小五撑起了一切。
“大师兄,别多想,我们是一家人。宁蘅芜站起身,替虞知聆掖了掖被角,她走上前,努力牵出笑:“我们还活着,还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
燕山青闷闷回应:“嗯。”
墨
烛坐在榻边守着虞知聆,看到她苍白的脸,没办法压抑心底那点戾气。
如果......如果他可以更强大一些,她是不是也能轻松许多?
其实也怪他,是他不够强大。
肩
头被人按住,温和的声音在头顶上方传来。
“墨烛,好好照顾你师尊,师伯们去处理一些事情。”
“三师伯。”墨烛叫住了要离开的相无雪,在他困惑的目光下开口:“搜魂搜到了什么,可否告诉弟子?”
相无雪:“......墨烛?"
墨烛神情冷淡:“掌门,师伯,弟子已经不小了,有些事情你们没必要瞒着我。”
他顿了顿,看向身旁沉睡的虞知聆,神情无意识转柔,“我也可以保护师尊的,能为她做一些事情,我很愿意。”
对,就该这样,有些话说出口后,好像一直堵在心里的巨石忽然便没了。
他很不喜欢他们总拿他当个孩子,尤其是虞知聆。
明明………………他也可以为她做一些事情的。
虞知聆的手动了动,她似乎梦到了什么,柳眉微拧,平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去寻东西。
墨烛会意,急忙俯
经声哄她:“师尊,不怕,弟子在呢。”
虞知聆握住他的手,确认了身边有人后,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呼吸也逐渐规律。
燕山青蹙眉,与一旁的宁蘅芜和相无雪对视,朝他们两人点了点头。
看虞知聆这般依赖墨烛的样子,这段时间他应当将她照顾的很好,这孩子对她没有坏心,值得他们信任。
在他们三人并未注意到的地方,墨烛反手握住了虞知聆的手,他扣得很紧,明明神情很平静,好像他只是为了安抚自己的师尊。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快到几乎震碎自己的耳膜。
想要握住她的手,紧紧的,一直握下去。
“好。”
燕
山青答应了他,他拉开椅子,先行坐了下去,宁蘅芜和相无雪也找了空处坐下。
墨烛并未松开与虞知聆交握的手,只是坐直了身体,并未说话,俨然一副倾听的模样。
燕山青率先开口:“常循确实不是因为旧疾昏厥,就像我们猜的那样,是有人让他昏厥,整个南都便只有你一个妖修,钟离势必要来找你帮忙,只要你进入潋花墟,三瞳鳞便一定会苏醒。”
后续的事情他们也都知晓,虞知聆不可能丢下墨烛不管,她会进入潋花墟。
斩杀三瞳蟒会让她虚弱,以虚弱的身体硬刚后来的八仞杀阵,要么破阵失败身死道陨,要么她挥出第二次风霜斩,为自己留下致命的伤。
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她来的。
墨烛的手在抖,呼吸不稳,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杀意在爆发。
燕山青接着道:“常循的记忆中,是在他照旧巡城的时候,在南都的一处街角被一人蛊惑,那人为他种下了魔种,他回到房中便陷入了昏厥,而那魔种会让他昏迷不醒,表面是昏厥,实际上魔种会在七日后爆发,让他身死,届时便是要搜魂也无
用了。”
但庆幸,宁蘅芜搜魂的决定下得很快,在第六日便搜了他的魂,察觉到了他识海内的魔种。
宁蘅芜拔除了常循识海里的魔种,虽搜了他的魂,但也救了他一命。
墨烛知道燕山青想说的重点还没到。
下一刻,他的声音忽然冷下,周身的罡风震碎了桌上的茶盏。
燕山青几乎咬牙切齿:“那魔修......就是当年出现在三危山的魔修,他化成灰我也认识。”
他挥了挥手,虚空中浮现出光幕,墨烛看过去,那是宁蘅芜从常循的神魂中搜出来的记忆。
常循看到的人隐在浓重的黑雾中,戴了身格外惹眼的兜帽,只露出苍白瘦削的下颌,薄唇微弯,懒洋洋开口。
“小公子,我等你好久了。”
声音冰冷,让人听之发寒。
画面戛然而止,接着常循便被掩盖了这段记忆,茫然回了自己的住处,然后陷入了昏厥。
光幕被收起。
燕山青、相无雪、宁蘅芜三人的脸上皆是杀意。
燕山青长呼口气,咬牙道:“这人便是当年出现在三危山的魔修,当年三危山先是出现八仞杀阵,在我师尊用出第二次风霜斩重伤之时,他在这时候跳出来逼我师尊用出第三次风霜斩,随后,中州再无拂春仙尊。”
燕山青顿住,看了眼一旁的宁蘅芜。
宁蘅芜深吸口气,努力平稳声音,接话道:“后续我们便怀疑过,八仞杀阵和那魔修的出现,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师尊去的?”
毕竟三危山只是个寻常的村庄,普通到,中州有无数个这样的村庄。
但三危山有一点特殊。
当时的拂春仙尊就在那附近除邪,如果出事情,最快赶过去的一定是拂春仙尊。
而三危山地方偏僻,离三宗四家中最近的李家也起码需要三日,离颖山宗更是需要七日的时间,除了一个仙盟长老殿较近之外,根本等不来有用的支援。
但长老殿十三位长老,从不出面除邪。
相无雪道:“所以,如果三危山出事,我师尊孤立无援,只有她自己一人,用明心道致命的破绽除去当时的中州第一,谁看了不说一句着实高明?”
当拂春为破八仞杀阵用出第一次风霜斩,或许就已经入局了。
而如今,当年的事情再一次上演。
七十年前的中州只有两人修明心道,这种至善至纯的道法需要心神的极致澄澈,燕山青他们无一人修得了,只有虞知聆三岁便能入明心道。
魂魄至善至纯,毫无杂念,所以能燃心神之力。
明
心道助拂春登顶中州第一,也助虞知聆百岁大乘。
明心道至法风霜斩,在中州千万年的历史中,曾多次力挽狂澜创造奇迹。
墨烛声音在抖:“所以,那魔修七十年前用这招除去拂春仙尊,七十年后,也想用同样的招式除去我师尊?”
“是。”
一模一样的招式,除去师徒两人。
墨烛抬眸,问道:“他还会再逼我师尊用出第三次风霜斩?”
“......或许。”
其实他们都明白,是一定。
虞知聆一旦养好身体,她仍旧是大乘满境,或许不日便能渡劫,靠武力几乎无人能打得过她,若那魔修可以靠修为单杀她,又怎会兜兜转转绕这么大一圈?
他杀不了虞知聆和拂春,便只能转而用明心道致命的破绽来杀了她们。
很阴险,但是又很有用。
墨烛垂下眼,长久沉默。
屋内所有人沉默,院里的雨势很大,噼里啪啦打在轩窗和露台上。
许久后,墨烛忽然开口:“不会的。”
燕山青一愣:“什么不会?”
墨烛抬眸,沉声道:“我不会让我师尊再挥出第三次风霜斩,从今以后,我不会离她一步远,她去哪里我去哪里。”
“只要我活着,我不会让她用出第三次风霜斩。”
燕山青几人没说话,或许是觉得墨烛的话太过孩子气。
这尘世间,有谁能寸步不离跟着另一个人?
几人坐了一会儿,最终叹气。
燕山青起身,道:“墨烛,师伯们先去忙事情,这件事得通知云祉和照檐,等你师尊醒来,我们这几日便启程回颖山宗。”
“好。”
屋内转眼间只剩下墨烛和虞知聆。
他坐在榻边,目光紧紧盯着她看,一寸也不想挪开视线。
为什么要除去拂春和濯玉?
他其实心里有猜测,或许,燕山青他们也想到了,所以才去找云祉和邬照檐。
为了四杀境,准确来说,是为了四杀境里的魔渊。
除去中州两位大能,趁中州无人,再找机会除去另外两位只是大乘初境的仙尊便容易许多。
至此,三位仙尊死去,四杀境动荡也无人再去镇压,那么四杀碑碎裂是迟早的事情。
魔族再次回到中州。
而且,方才见到的那魔修......
墨烛薄唇紧抿,与虞知聆交握的手无意识用力,漆黑的瞳仁扩散成暗金色的竖瞳,侧脸上缓缓爬上细密的墨色鳞片,周身的杀意强烈到无法控制。
他死也忘不了。
他死都忘不了。
“唔......墨烛?"
微弱的嘤咛声响起。
墨烛忽然回神,对上虞知聆半睁开的眼睛。
他反应过来,慌乱一瞬间涌上心头,连忙松了力道。
他单膝跪在榻边,一手拂开她鬓边凌乱的发,一手握住她的手,将侧脸贴在她的掌心。
“师尊,师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握疼你了吗?”
虞知聆没办法全部睁开眼,脑子糊糊涂涂,只能半睁着眼,视野有些模糊,但她可以感受到掌心上滴落的滚烫水珠,沿着她的手掌下滑到手腕,又流进她的衣袖内。
她哑着嗓子,声音很弱:“墨烛,别哭。”
墨烛
愣住,茫然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不知什么时候落了泪。
虞知聆艰难启唇,道:“小崽子......过来,让师尊抱抱,别哭了......”
她不过就是昏迷,小崽子哭什么?
他
可能没安全感,作为家长,要在这时候给孩子一个充满安全感的拥抱。
她艰难抬起手,声音很低很低:“你过来......让我抱抱呀………………”
她说话仍旧无意识带了撒娇的口吻,墨烛的喉结滚动,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给了她回应。
他俯身,双臂穿过她的脊背,将她搂进怀里。
她是珍宝,他捧在手心也怕她摔了,只能再轻一点,更轻一点。
他闻到她的气息,往日的橙花香中夹杂了一点药香
。
墨烛埋进她的颈窝,小心翼翼细嗅她的气息,眼泪落在她的锁骨处。
虞知聆很想睡,但还是强撑着安抚脆弱的小崽子。
“不怕不怕,师尊在呢。”
墨烛哽咽道:“师尊......”
他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如果他幼时的事情再一次上演,该怎么办?
他
就只有她了啊。
虞知聆被他半抱着,眼睛快要闭上了,但小崽子一直在哭,她躺也躺不好,抱也抱不稳。
她只能小心挪了挪身子,将身侧的大片位置空出来,迷迷糊糊道:“睡吧,师尊陪着你呢。”
最主要的是,让她睡吧。
师
尊她要困死了。
墨烛知道不应该的。
可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脱去了外衫,只着一身黑色中衣,躺在了她的身侧。
他没盖锦被,与她枕在同一个锦枕上,面对面看着她。
虞
知聆彻底睡了过去,好像从未醒过一般,呼吸规律,长睫盖住眼睑。
他们中间空了一段距离,墨烛知道这是一道界限,他作为徒弟不可僭越。
他不该的。
他不能的。
但事实上,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上前了一步,卑劣地缩短了他们的距离。
他轻声唤:“师尊?”
虞知聆无意识回应。
墨
烛是个男子,体温比她高上许多,虞知聆轻轻动了动,脑袋往他的怀里凑。
他就这么安静看着她,等着她,一步步挪到了他的怀里,伸出双臂揽住了他的腰身。
墨烛无法忽略自己狂跳的心,喉口干涩好连呼吸都难上许多,这根本不是寻常师徒应该有的界限,他分明已经跨过了这条线,若是此刻燕山青他们任何一个人进来,怕是得将他逐出虞知聆的师门。
1E......
他就是想这般做。
“师尊?”
"......4"
“您冷吗?”
“那可以再抱紧一些,弟子身上暖和。”
"......7. "
再
抱紧一些。
再紧一些。
虞知聆的鼻尖抵在他的锁骨处,双臂收紧,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他身上的体温滚烫,还夹杂小徒弟干净的气息,她喜欢得不得了。
墨烛也卑劣地揽住了她的脊背,将她连人带被抱进怀里,他比她高上许多,下颌刚好抵在她的头顶。
她从头到脚,都在他的怀中。
完完全全属于他。
他想更过分一些。
H......
一辈子都能躺在她身旁,日日夜夜都能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