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朝着灯光的位置聚拢, 伊利斯笼统地算了下人数??算上自己大概只有十人。
她并不知道纽特的暗之民一共有多少人,但十人有些太少,她猜测这里只是暗之民其中一个据点。
如果是为了降低被教会一锅端的风险,暗之民也许会分成很多个小据点。
那这些据点之间有情报交流吗?她们会合作吗?
有利就有弊,划分太多不同的队伍就会出现传令不及时、意见难统一的问题,这就会滋生空隙。
伊利斯沉默地加入到以提灯为中心的圆圈中,画家女士在面具中露出的眼睛朝她投来一瞥又移开了视线。
“开始吧。”画家说:“这次,又有两位同伴,退出了我们的聚会。
伊利斯一震??还能退出的?
这种搞地下秘密还给你好聚好散放你走人的?
你们这组织到底靠不靠谱啊,这保密措施让我很担心啊!伊利斯心里吐槽。
“石斛离开了纽特,逃往了南方。红蜥蜴去了北方,乡下隐居。”画家语气平静如一潭死水。
伊利斯意识到用名字做代号的自己是个少数派。
下一秒, 她发现了一个盲点:等等,那斯科特呢,他疯狂到直接上自己的本名?
画家打断了她的思路,她说:“开会前我惯例询问一次??有没有人想离开?如果有人想离开,来找我。”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人群中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站了出来,他浑身紧绷,底气不足地说:“对不起......我想退出。”
画家点了点头,没有对他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
但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安慰,对方在归队后,局促感消除了大半。
伊利斯眯着眼睛,她问身旁的希德:“这个据点之前有多少人?”
希德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回答他。
“弗莱迪”目前为止的表现都很正常,尽管希德先前说了那些自认为漂亮的话,但这不代表她已经完全卸下了对“弗莱迪”的戒备。
他的出现充满了巧合是一回事,她更在意的是弗莱迪当时藏匿身形的那种法术。
那个法术看起来和藏匿术很像,但并不是藏匿术!
希德只能根据自己的超凡知识来推测??也许那是个和藏匿术类似的法术?通常来说类似的法术不会有太大的阶级差,藏匿术是三阶中级法术,弗莱迪使用的法术假使是弱化版,也需要有二阶中级及以上的实力。
而自己成为二阶超凡者已经有两年了,距离中级还遥遥无期呢!
她看向“弗莱迪”,找到了一条安慰自己的理由:......也许他是个年纪不小的矮子?
意识到弗莱迪的视线,希德收起联想,认真回答他的问题:“......我来的时候有二十个。”
她压低声音:“这之后经常有人退出,但幸运的是.......我们据点还没有人被抓。
伊利斯咋舌:退了一半人?
这可太打击士气了!
还能留下来的要么是决心强烈不会被动摇的人,要么就是卧底了。
刚才这人提出要离开时,其余人都表现得情绪很稳定,她可以推测出这个据点暂时还没有因为退出者泄密遭受过攻击,但光是这样还不够,九个人都能毫无异议地平静接受,她更倾向于是画家有什么特殊手段保证这些离开的人不会泄露秘密。
这也让伊利斯稍微安心了点,地下组织还是有门槛比较好。
但画家并没有对自己这个新来者进行任何约束,伊利斯思考起来,她有恃无恐的理由是什么?
和她那个独特的“保密手段”有关?
“先来,交换情报。”画家继续主持聚会,“按照顺时针方向来。
她将提灯向前走向正前方的暗之民,这人点了点头开始汇报:“纽特的地区主教可能要换人了,现在是人选交替的敏感时期,我们的行动要更加隐蔽,以免惹来注意。”
画家退回了圆心,然后又走向后一位开口的人。
“苏恩难民和本地黑//帮起了冲突,金槐花后街随时可能变成他们交火的战场……………….”
“黑市中介黑檀木被人谋杀,他的产业无人处理,似乎被黑/帮接手了。”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情报了......”、“我也没有。”、“抱歉,我没能得到什么有用情报。”
伊利斯在人群中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交换情报对他们这种四面是敌的人来说意义非凡。
不过黑檀木的产业被黑//帮接手了?看来大家被骗走的钱更难回到口袋里了,她心想。
“东部大陆的商队下个月就要到圣弗兰斯了。”这人吞了口唾沫,面具的孔洞中露出他期盼的目光,“如果之前我们计划的那条路行得通??"
他的兴奋点燃了其他有着同样期盼的同伴,这份集合而成的期待传递到了画家这里,她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绪,只是冷淡地说:“这是我们后面的环节,现在,先交换情报。”
画家说话时奇怪的停顿让伊利斯有些在意,但隔着面具这层阻隔了一切的屏障,她无法从画家身上分析出什么情报。
伊利斯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不小的好奇。
人数总共就那么多,很快就轮到了伊利斯交换情报。
画家刚退回圆心,又朝她走来。
伊利斯搬出早就准备好的情报:“最近教会在联合几个家族一起搜寻藏在城内的暗之民,我们需要提防的不止有教会。”
“......有哪些家族?”有人连忙追问。
伊利斯声音低哑:“你可以认为那些有名望、有势力的家族全都参与了这场狩猎。”
她的答复模棱两可,但也算实话。
她听到希德在旁边小声吸气,对这更加极端的环境发出微妙的抱怨。
被教会关注,和被这些家族是截然不同的情况,教会不会渗透到她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只要绕着走,触雷几率就不会太大,但这些势力覆盖在纽特方方面面的家族不同,她们的工作、吃穿住行,都无法和这些家族脱节,甚至她们还会经常光顾这些家族名下的产业……………
哪怕她们约束自己,但她们的家人和亲朋好友呢?
在场的人从自己身处的环境出发,很快也想明白了这些。
“石斛和红蜥蜴选了个不错的时间离开。”压抑的空气中,有人调侃道。
但他的玩笑没有起到调节气氛的作用,大家半死不活地应了几声,在画家冷淡的提示声中结束了交换情报的环节。
“我们该讨论商队的事了。”方才提出情报的那位暗之民主动起头,“这件事我们要早些做决定了,还要和其他据点联系。”
“可他们和我们的计划未必一致,万一告诉他们后被他们据点的叛徒泄密呢?”
“可就凭我们几个人也太少了??”
在讨论声中,画家走到桌边,将那份地图掀开。
“请等一下,画家。”一位头戴化装舞会的暗之民出列,他的视线毫不迟疑地锁定在伊利斯身上,“在开始这个重要话题之前,我们不该先确认这位新来者的身份吗?”
终于来了!伊利斯眼皮一跳。
按理说她被怀疑才是合理的,但大家都略过了这份不合理,直接进入了交换情报的环节,这让伊利斯感觉充满了违和感。
包括现在这位跳出来怀疑他的人,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出来,而是在交换情报这个环节之后?
…………………这个环节有什么她没察觉到的秘密吗?
总不可能这些人就只为了白嫖她一条情报吧!
“和平时,一样。”画家侧歪着头,“没有必要确认他的身份,狂欢节。”
狂欢节?看来这位华丽面具的男士和他的代号十分般配,伊利斯心想。
“......我完全理解你,但这次不一样。”狂欢节深吸了一口气。
伊利斯注意到他衣袖下的手在止不住发抖,面具露出他发红的眼睛。
“我们查出了巴里这个叛徒,对他隐瞒了新的据点,作家和猎人去追捕他,可偏偏这个新来的从天而降,靠着‘帮助我们''的名头得到了大伙的信任,这不奇怪吗?”
狂欢节声音急促,似乎不太能被自己控制。
在他提出异议时,他还不停地扫过伊利斯那张面具下的露出的皮肉,然后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画家没有回复他。
狂欢节两手握拳,他提高了声音:“......换个角度来想,如果教会在我们行动前就已经知道巴里被我们查出他是叛徒了,这个新来的会不会是教会安排过来顶替巴里位置的继任者?”
“包括他的介绍人是斯科特这件事也很可疑,我们多久没见到斯科特了?万一他已经死了呢?”狂欢节将疑点一个个抛出来,看来刚才交换情报时他也在思考这些。
只是他的身体不像他的意志那么坚定,他耳根涨红,呼吸急促。
“......还有更糟糕的可能,假如斯科特也是叛徒呢?”
他说完这些话就用掉了所有的力气,他的身体轻微发抖,这让他感觉难堪极了。
狂欢节并非是在和众人唱反调,他只是相信自己的固有之术,相信自己的双眼。
他有一个很有用、也很危险的固有之术??窥灵。
这能让他看见一个生物的灵体状态,不同的生物会呈现出不同的能量形状,他能从中大致判断出对方是否比自己强大。
通常来说,超凡者的灵体成像是他本人的灵体加上他身上佩戴的超凡物品一起作为一个整体的。
窥灵让他很多时候避免了“看走眼”??比如一个等级不高的超凡者,很可能财力雄厚,有许多强力的超凡物品傍身,而一个实力强大的超凡者,也可能身上并没有携带什么超凡物品。
在交换情报的环节即将结束时,他对这位新来的“弗莱迪”使用了窥灵。
在黑暗底色的灵体世界里,“弗莱迪”的灵体似乎被一团混沌之物包裹着。
他只能隐隐窥到其中一丁点他灵体的本质,就在他想仔细确认时,无数尖叫混乱地砸入他的耳膜,那团混沌之物生长出烟雾般的躯体朝他快速爬来,强烈地刺痛扎入他的眼球,疼痛伴随着一股令人眩晕的强光洞穿了他的意识。
窥灵状态强制中断了!
那一刻他敢用自己平安活下来的大脑保证:“弗莱迪”绝对不是普通人类!
人类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恐怖的灵体?!
总之,他有很大的问题,这问题比他是教会的卧底还要严重!
狂欢节忍受着意识上骇人的疼痛站了出来,直接说弗莱迪的灵体很奇怪,是不会有人站在他这边的,他要用自己的同伴能接受的说辞来驱逐掉弗莱迪。
但在一腔勇气消退过后,狂欢节又感觉后背发凉。
他不敢看弗莱迪,他只是看向自己的鞋尖。
………………好吧,他刚才的行为和挑衅、自寻死路无疑……………他苦笑着,甚至产生了点奇怪的猜想。
……………如果对方真的是什么恐怖的超凡生物,那他们在情报交换这个环节中进行的“保密仪式”还会奏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