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很欣慰,也许所有的穿越历史到最后都离不开心中一颗火热的兼济之心。
可是她没想到刘启对她那番劝谏的反应竟然那么大,两个人折腾到半夜,王?困得迷迷糊糊,扯过被褥两眼一闭,意识就陷入了模糊。
浅眠之间,她感觉到身边挤过来一个热源,有人俯身下来凑到了她的耳边:
“你说什么?”王?没听清,半梦半醒着问。
刘启没再说一遍,只是亲了亲她的脖颈,伸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这就是睡吧的意思了。
王?实在没有那个精力起来跟他聊天,于是将被褥裹得更紧一点,完全昏沉下去。
第二天,王?醒来就问刘启昨晚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是太子抬眼看她一眼,语气轻描淡写地从容:“没什么??你既然困了那就算了吧。
听起来像是意乱情迷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哄人的情话,到了白天少了气氛,也就不敢说出口了。
王?疑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可见刘启坦荡荡地回望过来,面上毫无心虚之色,便知无论真假她都是问不出真实答案的了,于是只能作罢。
王?进宫的时候是六月,夏季很快就步入了尾声。秋季的时候,刘启果然完成了自己对她的许诺,带她去上林苑跑马。
她也终于见到了那位只要提到汉景帝就永远绕不开的晁老师。
晁错其实差不多与贾谊同年, 今年也才三十四岁上下。他长了一张轮廓冷硬的脸,眼神锐利,气质倒是比实际年龄来得更为严肃。
王?:鉴定完毕,绝对是亲师徒。
“先生!”
刘启见到晁错,有些高兴地打了声招呼。不像先前对张苍的充满距离感的客套,他此刻的态度是一种颇显亲近的随意:
“先生怎么来了,是听见我要出门了吗?”
晁错走近过来,刚要向他行礼,就被太子拦住了动作,拽到了王?面前:“都说过了先生私下里不需要这么客气,问声安就可以了。”
“这是晁先生,是我的家令。”刘启向王?介绍:“先生博贯申商,兼通儒法,明于治乱,娴于辞令,是我得力的''智囊''。”
“......臣敬拜殿下安。”晁错虽然被刘启打断了流程,但平静而倔强地说完了自己的话:“愿殿下常安康乐,不罹祸忧,长乐未央。
“见过夫人。”
他没等刘启继续介绍王?,就先对她打了招呼:太子家令掌财物,晁错早在刘启又开库房给新美人送东西的时候就知道了王?的存在。
“晁先生好。”王?也侧身见礼。不管晁错这一生功过何如,光凭他最后的结局就值得王?尊重,更何况结合眼下刘启的热忱,世事的无常又实在叫人欷?。
两人之间的客气显然没有打消刘启聊天的兴致:“先生已经知道夫人了?哦,对,也是应该的。”
“夫人淑质贞亮,英才卓砾,见识卓越,才思敏捷??先前正是夫人劝谏我扶绥贾生家小。”他见夸了半天晁错竟然还是没什么反应,果断又补充了一句。
这下晁错是真的有些惊讶。他抬眼看向王?,眼里多出了一份郑重,拱手再度作揖:
“女君高义。”
王?这次没有避让,受了下来。
刘启这才颇为满意地点头,伸手拉住王?,继续追问晁错:“先生此番可要一同前去?”
你和你家夫人出门散心游玩,拉上我干什么?晁错果断摇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份帛书:“梁王传讯。”
“臣只是前来禀报。”
梁怀王已经过世,现在的梁王是刘启的同母胞弟刘武。
然而刘启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住。他盯着那份帛书看了半天,好像那不是自己胞弟的传讯,反而是什么可怖的洪水猛兽一般,迟迟不肯伸手去接。
晁错倒也不急,纵容着刘启的任性。几人站在原地竟然就这样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王?看不下去,想着自己的上林之行,暗自叹息一声,伸手拧了一下刘启的小臂:“殿下。”
“??好吧,好吧。”
刘启被她这样提醒,才有些不太情愿地接过帛书,面无表情地拆开。
可读了几行,他的脸色却有些好转:
“二弟明年不会来朝。”
总结提炼完了一句话主旨,刘启把帛书交回给晁错,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些欣慰:“帮我回讯,就说我知道了。以及让他下次传讯继续按照这个标准来写,最好再简洁一点。”
“家里人说话,他写一堆雕琢之辞有用吗?”
太子无语长叹。
而围观的王?也同样沉默:你怕的就是这个?
她默默抬眼看了一眼老神在在,显然早已习惯的晁错。太子家令捕捉到她的眼神,一脸漠然地点了头。
笑死,差点以为看到了兄弟阋墙现场。
上林苑很大。
即便还没有经过刘彻的扩建,上林苑也是一座面积相当宏伟的皇家园林,几乎容纳得下一支军队在此讲武演习。
王?刚一下车,就对着这片宽广到有点吓人的园林愣愣地发呆。她第一次接触骑马这项活动,一时之间迷茫到有些不知该从何事做起。
刘启先行一步。
对上林苑早就称得上驾轻就熟的太子从容踱步到早早等候在此的宫人身边,伸手接过骏马的辔头。
颇通人性的良驹认出了主人的气息,“恢恢”打了个响鼻,激动地前蹄蹬地,亲昵地将头颅凑近蹭上他的手臂。
刘启被它这幅作态逗得有些失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和它商量起来:“等会不要耍脾气知道吗?嗯,乖,啊。我知道你向来很乖,对吧?”
他在骏马的背上轻拍了几下,牵着它走回到王?身边。
“会上马吗?”
王?回头,就见一匹清俊非俗的白马朝她低下了头颅。
她睁大了眼睛,屏息注视着这陌生的庞然活物,眼眸压抑不住惊艳的亮光。
“好漂亮……………”王?发出一声由衷的喟叹,双手不免有些蠢蠢欲动。
刘启攥着白马的辔头,看出她的想法,失笑着将手指深入进它的鬃毛,温柔地梳理着:“想摸的话可以摸,它很乖的。”
“但是动作慢一点,轻一点。让它慢慢熟悉你的气息,从颈部开始。”他示意王?慢慢伸手凑近白马,自己一边握紧缰绳以备万一,一边用稳定的节奏安抚着白马。
代地的良驹天下闻名,而刘恒曾经受封为代王,麾下自然少不了骏马。
外表温和有礼的孝文皇帝,其实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驾着马车,纵马自险峻的山坡之上奔驰而下,极尽享受速度带来的激情。尽管这份爱好因为当了皇帝而不得不收敛,当年在代地的时候,除了造反,否则可没有人会管一个年轻力壮的诸侯王还
爱干什么。
有着这样的一个亲爹,刘启的童年于是当然少不了马匹的陪伴。
最早的那匹当然已经因为年老而退休,可是哪怕到了长安,刘启骑射之时配合的代马也向来是优中选优。现在的代王刘参还是他的弟弟,对待朝见父兄的贡品自然相当上心。
王?也终于抚摸到了那美丽生灵温热的皮肤。她几乎能感觉到其下汨汨流动的血液,翻腾着鲜活的生命力。
它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马嘶声,半闭着眼睛,耳朵竖了起来。
“很好。”刘启夸了一句,不知道在指谁:“它感觉不错。”
“它叫什么?”
王?很轻柔地继续慢慢触碰它,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期待地看着刘启。
“浮云。”
刘启眨了眨眼:“大人起的名字。”
考虑到王?完全没有骑术的基础,刘启先手把手教她了一些保护自己的常识,然后只带她上马慢跑了一圈,并没有上来就挑战飞驰电掣的速度。
如此一来,整场旅途的感受就非常像在骑车兜风。
王?被刘启揽在怀里,她就在刘启的胸膛上,手中牢牢抓紧着辔头,几乎以一个称得上舒适的姿势欣赏着马背上的风景。
??然后骑马一趟,下来竟然就已经开始腰酸背痛,大腿内部还有点火辣辣的疼。
“初学者都会有这样的时候。”
刘启帮她摁着后背,安慰她道:“我当年第一次骑完马,回去在床上躺了三天。”
也就是小孩真的觉得骑马很好玩,还没闹到哭着喊着不学骑马的程度。要不然就变成恐怖黑历史了。
“我那边还有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不适应。”刘启讲到这里有点心虚,只能继续讨好地帮朝他怒目而视过来的王?揉着酸疼的腰。
王?不想说话,她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主要是本来以为是快乐兜风,谁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劫,如果刘启把话早早说得明白,她也不至于现在在这生闷气。
马镫怎么做来着?这玩意发明的科技难度高吗?不在没有马镫的情况下骑一次马,谁会想到马有这么难骑啊!
“没事,招贤苑离这很近。等一会,我们就可以到那边去休息暂住了。
刘启不知道她脑海里在思索些什么,还以为她是累了,连忙出声安抚。
“我在那边还给你准备了惊喜来着。”
他有些无奈的闷闷。
结果现在看来惊喜变赔罪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