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发现是舒洁后,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舒洁心口一松,随即一枪击倒了那只薛凌旁边的那只感染者,把疑惑暂时压在心底,移开瞄准镜,继续射击车流间的感染者。
她很快就把装甲车的声波驱散系统关了,因为她发现声波驱散系统制造的音量实在太大了,甚至把更远处的感染者都吸引了过来,反倒让这里的感染者越来越多了。
人再厉害,能以一敌十、以一敌百,但是感染者却不是一百两百,而是成千的数量。
薛凌现在就是这样,她杀的感染者少说也有一两百了,可是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感染者从外面补充进来,数量有增无减。
但薛凌做的并非是无用功,她清空了一小片区域,至少这一小片区域的人暂时安全了。
不过也只是暂时安全。
外围的感染者几乎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救下来的人他们还是出不去,依旧还是被困。
就在这时,旁边一辆车的后座车窗降下来,里面的人冲着路过的薛凌喊道:“小妹,你还有枪没有?!你给我一把枪!我来帮忙!”
主驾驶座传来男人着急阻止的声音:“爸!你干什么!”
薛凌停下脚步,转头一看,旁边这辆小轿车里的后车车窗冲着她说话的是个五六十岁头发花白的老大爷。
“你闭嘴!人多力量大!!”大爷呵斥了驾驶座的儿子,继续对薛凌说道:“小妹,我当过兵我会用枪!你有多的枪没有?!你给我一把!我跟你一起去杀这些鬼东西!”
薛凌听了,直接把肩上的黑色行李袋往他面前一拉:“你会用哪个?”
老大爷往袋子里一看,眼睛都看直了,两眼放光,一下就拉开车门下了车。
“爸!爸!外边危险!你都多大了!你干嘛呀!”他儿子喊都咸不住。
最后老大爷拿了把突击步枪,来不及欣赏这比他当兵的时候不知道高级到哪里的枪,看着感染者往这边来了,他直接架起枪,拉开保险,开了几枪。
步枪的后座力震得他浑身的老骨头都在疼,可是开枪的一瞬间,他却好像被带回到了自己年轻当兵的时候,骨质疏松的老骨头都不疼了,前几枪他失了准头。
但是很快他就调整过来,架着步枪瞄准了感染者的脑袋,一枪一个。
把车里的儿子都看傻了。
他是知道老爹当过兵,过年的时候也总爱吹嘘自己是神枪手,他都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从小时候的崇拜,到长大了以后的不当回事,直到今天。
他看着他常年遭受病痛折磨已经六十几岁的爸端着枪站在车前面,一枪一个感染者,看得他心惊肉跳,也看得他心潮澎湃。
“老婆!看见没!看见没!我爸!”赵建明激动地抓着副驾驶座老婆的手,眼睛盯着自己老爸的背影两眼放光:“他不是吹牛的!他真是神枪手!”
妻子也愣住了,她也听过老爷子逢年过节说过那些话,但是她也总是笑笑,随口哄着这个小老头,谁知道有一天会看到这个平时总是乐呵呵没一点脾气的小老头,扛着枪挡在他们面前杀感染者?
“爷爷好厉害!”赵建明妻子怀里原本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孩儿也立刻激动了起来。
看到老大爷真会开枪,枪法还很好,薛凌又给他拿了三个弹夹。
老大爷拿了枪,顿时变得意气风发,上了年纪有些佝偻的腰都挺得更直了,他接过弹夹在自己的厚外套口袋里,一边跟薛凌说:“小妹,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这鬼东西越打越多,拖得时间越久,就越危险,咱们得想办法撤离。”
薛凌看着四周又重新涌上来的感染者,点了点头。
她也知道要撤离,可是就算多了老大爷一个帮手,也还是远远不够,光凭他们两个人,没办法保护那么多人撤离。
就在这时,薛凌突然转头往外看去,紧接着,她跳上了旁边的车,站上了车顶,望向另一条车道的方向。
几辆车正一路横冲直撞往这边疾驰了过来,领头的正是一辆十分眼熟的大红色越野车。
薛凌愣了愣,随即扭头对老大爷说:“这里先交给你了。”然后就背着黑色行李袋往那边跑去。
安光祖他们赶到的时候,薛凌也冲破感染者的包围圈冲了出来。
“薛凌!你太不够意思了!你回来救人怎么也不叫上我们!”车刚停下,小廖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嘴里大声嚷嚷着,手也没闲着,挺着树刺捅进了一个扑过来的感染者的脑袋。
五哥他们全从车上跳了下来,紧接着,一辆大巴车也从后面开了过来,车门打开,周俞从大巴车上下来。
薛凌一一扫过去,除了受伤的陈艳军,还有妇女孩子,其他人都到齐了,就连陆道都到了。
令她意外的是,居然还有那个房产中介跟他的同伴。
这会儿显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她把黑色行李袋往地上一扔:“这里有枪。”
陆道第一个冲过来扒开袋子往里看,惊讶地问:“你哪儿弄来的?!”说完就轻车熟路的从里面拿出一把突击步枪来。
他熟练地拉开保险,一个标准的架枪姿势,微微偏头,闭上一只眼,从瞄准镜里瞄准一个感染者的眼睛。
“砰!”地一声枪击声。
十米开外的一个感染者被击中眼睛,仰头倒了下去。
“卧槽!”小廖震惊扭头看着陆道,一脸你小子那么深藏不露的表情。
可以说完全颠覆了他之前的“美丽废物”的形象。
薛凌也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意识到陆的背景或者并不那么简单。
陆道的肩也被后座力震得微微发麻,但他抬起头来却是满脸兴奋,他之前只打过靶子,还没有打过“活物”,子弹射出的那一刻他还是冷静的,直到击中感染者,他的心跳才开始砰砰直跳,有种说不出来的刺激。
薛凌立刻交给他一个任务:“你负责教他们用枪。”
主打一个人尽其用。
陆道本来就在等一个机会可以让薛凌看到自己的厉害,这回真让他给装到了,当下故作冷酷的点了点头。
薛凌看了看那辆大巴车,随即说:“你们负责清理掉外围的感染者,我去救人。”她丢下这句话又转身往被困的车队那边走去。
留下他们在原地一边解决近处的感染者,一边上枪械速成班。
“薛凌,他们是什么人?”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舒洁的声音。
“我的朋友。”
老大爷看到薛凌回来,顿时松了口气,刚刚就他一个人,压力实在太大了。
他这边一开枪,那近点的感染者就都往这边围过来了。
他毕竟是老了,兴奋劲过去之后,感觉自己这身老骨头都要被这枪的后座力震碎了,胳膊也抖得厉害,毕竟老胳膊老腿了,这六七斤的枪要一直举着,实在不住,全靠意志力撑着。
这些感染者如果不是打中脑袋,就死不了,就算打中心脏,也完全不影响它们继续活动。
可这些感染者数量一多起来,他心里就慌了,一慌,枪法就也没那么准了。
而且子弹也快打完了。
眼看着感染者越逼越近,老大爷也快顶不住了,车上的儿子看得着急,想下来帮忙,被他扭头骂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阵密集的枪响响起,感染者倒了一片,薛凌回来了。
薛凌看着高高瘦瘦的,脸色也病恹恹的,好似一阵风就能给她吹病了,可是老大爷一看到她,瞬间就精神了。
“小妹,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这把老骨头都要顶不住散了。”老大爷看到她,心里一松,终于能把胳膊放下来轻松轻松了。
“救援来了,让你家里人从车上下来,跟我们一起走。”薛凌一边说,一边又掏出两个弹夹交给他。
舒洁也把装甲车往这边开近了一些,装甲车上的播音喇叭开始一遍遍呼叫躲在车里的幸存者从车里出来向薛凌方向靠拢,她则继续在炮台用狙击步枪远程射击,帮助幸存者安全跟薛凌会合。
范若楠听到了播报,心里顿时一紧,坐在车上向着薛凌那边的方向张望了一阵,她看到了往那边去的路上有几个感染者。
她低头看了看紧挨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又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枪,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自己先从车上下去,然后把女儿也从车上抱了下来,接着打开后座车门,把里面的行李包拖了出来。
罗伟明抢了一下,没抢住,立刻也打开车门走了下来:“范若楠你反了你了?!”
下一秒他就举起手后退了一步,表情也瞬间变得“温顺”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干什么?你别冲动啊。”
范若楠举起了手里的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范若楠看着罗伟明脸上恐惧中夹杂着卑微讨好的表情,心里只有不屑跟不齿。
她甚至在这一瞬间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跟这样一个男人生活了那么久。
她看着罗伟明令人作呕的脸,还有手里的枪。
原来强大起来那么简单。
只需要一把枪。
“老婆,你别冲动,是我错了,你看在咱们女儿的面子上,你别跟我计较行吗?我保证我再也不动手了!”罗伟明信誓旦旦地举起手:“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得为女儿着想啊是不是?让我跟着你们,保护你们行吗?”
无数次。
类似这样的话,范若楠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每次在他对她动手之后,他都会说类似的话。
而她居然也听了。
就因为不让自己的女儿跟自己一样因为单亲家庭受到异样的目光。
她一忍再忍,没结婚的时候想着他结婚以后就会好的,结婚以后想着生了孩子以后他会好的,孩子生了以后,又想着女儿大了就好了。
女儿还没大,世界末日就先到了。
她想着病毒爆发后在被困在家里的那些日子,罗伟明只顾着自己,连女儿的吃的他都要严格控制,可是自己却偷偷躲在厕所偷吃。
她早就接受了他不爱她,可是她没想到,他连女儿都不爱。
一个人居然能自私到这种程度。
一直以来,都是她错了。
她再也不想忍了。
“不要过来!”她尖叫着制止了罗伟明鬼鬼祟祟想要过来的动作。
罗伟明也被她吓到了,赶紧站住,表情发僵,生怕她不小心开枪走火打中自己:“你别激动你别激动!你看看,你都吓着孩子了!”
这是他的一贯做法,只要把问题转移到女儿身上,范若楠总会退步。
范若楠果然低下头去看女儿。
始终挨在她身边的小女孩却抬起头来,泪痕被冻成了一条条晶亮的痕迹,但她的表情却异常坚定:“妈妈,我不怕!”
范若楠险些要哭出来,眼眶发红,胸腔瞬间充满了一股力量。
或许她一直都做错了。
罗伟明却有些恼羞成怒,对着女儿大声呵斥:“罗谨言!”
“你闭嘴!你闭嘴!闭嘴!”范若楠红着眼,浑身都在发抖,手里的枪也随之上下晃动。
她的手指一直扣扳机上,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开枪。
罗伟明吓得立刻又举起了手,嘴巴也老老实实地闭上了,不敢再说什么,就怕范若楠情绪一激动真的开枪了。
眼前的范若楠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陌生到他根本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把她捏在手心里。
范若楠胸口剧烈起伏着,逐渐把激烈的情绪压下去,竭力冷静下来,然后盯着罗伟明那张充满了不敢置信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准你再跟着我们。听到没有?”
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斩钉截铁。
因为她手里的枪,她的话就足够有威慑力。
罗伟明脸色难看,死死盯着她没说话。
范若楠却突然举着枪逼近一步:“我问你听到没有!”
她是斯文秀气的长相,眉眼间总有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愁容,这会儿,她的眉眼间却进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狠劲来。
罗伟明吓得赶紧后退一步,撞到了车上,把他吓了一跳,看范若楠像是随时都会发疯的样子,不得不忍气吞声:“听到了听到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认真听过范若楠说话,但这一次,他不得不听。
“言言,跟妈妈走。”范若楠把行李包背在肩上,毅然决然地准备带着女儿离开。
然而言言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范若楠惊讶地低下头:“言言?”
“妈妈??”言言却指向了旁边那辆被感染者袭击过的车。
范若楠看过去,发现后座车窗边上露出了一双惊惶的眼睛。
那个小男孩儿居然还活着!
范若楠有些不敢置信,又低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女儿。
那个小男孩儿看起来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如果她不管,把他留在这里,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她走过去把车门打开,问男孩:“你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你跟不跟我们一起走?”
小男孩点了点头。
范若楠把他从车里拉了出来:“走。跟我们一起走。”
“你疯了!你跟他什么关系,你捡个别人家的小孩,你自己孩子的爸爸不要了是吧?”罗伟明骂骂咧咧。
范若楠没有再理他,她肩上背着行李袋,枪一直在胸前,带着两个小孩坚定地往前走去。
言言紧抿着嘴角,回头看了罗伟明最后一眼,然后抓住妈妈的衣角,头也不回地跟着离开了。
“这个疯女人!疯了!真是疯了!”罗伟明在她们走后,狠踹了一脚车门,但是也只是无能狂怒。
终于看到生的希望,越来越多的幸存者从车里逃了出来,一路躲着感染者,往薛凌这边聚集过来。
薛凌她开枪吸引了大部分的感染者,再加上还有远处的舒洁在装甲车里用狙击枪射击车流中的感染者,他们才能有惊无险地赶到薛凌身边。
上百辆车,活下来的幸存者也就不足五十人。
老大爷休息了两分钟,又再一次把枪扛了起来。
五哥他们也在陆道的指导下很快学会了开枪,但是仅限于手枪。
陆道不敢给他们用步枪。
他们可都是从来没碰过枪的新手,手枪上手最快,而且杀伤范围不大,也最安全,防止他们不小心误杀队友。
这可不是拍电影,没拿过枪的老百姓一拿到枪就能变身神枪手,嘎嘎乱杀。
当然??那个女人除外。
陆道遥望远处端着冲锋枪就是一通扫射的薛凌。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人类。
热兵器跟冷兵器对比就是降维打击。
比起用树刺一个个捅,用手枪当然要快得多,而且也大大降低了近距离接触被感染者攻击感染的危险。
他们人多,很快就把感染者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薛凌跟老大爷就护送幸存者们从这个缺口逃了出去,罗伟明在队伍的末尾处,挤开了前面两个女孩,挤到了前面。
只要能逃出包围圈,他们跑动的速度就比普通的感染者快,很快就能脱离险境。
他们逃跑的时候也不忘拖着自己的大包小包,一路狂奔着往大巴车那边跑,这会儿是逃生,都卯足了劲,特别是看到就一辆大巴,生怕人太多,位置坐不下,都拼命了。
幸存者里有老的小的,被人跟行李挤来挤去,有人跟家人挤散,大声喊叫,还有的人被挤的摔倒,被人踩了好几脚。
范若楠把手枪收了起来,两个小孩她一手一个,牢牢牵着,紧跟着前面的人往前跑。
然而两个小孩实在太小,五六岁的年纪腿又短,被人腿跟行李撞?撞去,小男孩被前面一个人的包砸中了脸,但他却一声不吭,只是死死抓着范若楠的手,努力向前跑。
他答应过爸爸妈妈的,就算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要坚强勇敢的活下去,他一定可以做到的。
“啊!”
就在这时,言言被后面的人重重撞了一下,范若楠都没抓住,让她摔在了地上。
“言言!”范若楠惊叫,赶紧回头,她肩上挂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一时不好弯下身去。
小男孩的反应更快,一下就绕过她,把言言从地上扶了起来。
范若楠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幸好是虚惊一场,赶紧拉住他们,就在这时,身旁有个熟悉的身影重重地撞了她一下从她身边跑过去了。
居然是罗伟明,他跑过去了还特地扭过头来,冲着范若楠露出了得意的嘴脸。
范若楠咬了咬牙,赶紧拉着两个小孩的手,拼命往前追去。
落到末尾的,全是有老人小孩的家庭。
眼看前面已经有人跑上车了,人群更加紧张起来,生怕没有位置上不了车要被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个感染者以百米冲刺地速度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巷里冲了出来,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扑进了奔跑中的人群中!
原本混乱跑向大巴车的人群顿时尖叫着四散逃开!
范若楠立刻拉住两个小孩往后退。
众人四散开后,露出了被感染者扑倒的男人,他连求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感染者撕咬开了喉咙。
血一下从喉咙里涌出来。
他惊恐地瞪着眼睛,手徒劳地伸向四散开来的人群,像是在试图求救。
“砰!”
子弹从感染者的太阳穴贯穿。
感染者立刻不动了。
被攻击的男人还活着,他的手捂着自己被咬破的喉咙,眼睛望向端着枪走过来的薛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跟绝望。
“老公!”人群中一个女人跌跌撞撞扑过来。
躺在地上的男人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嘴里却只是不停地涌出血沫。
女人双手捂住男人受伤的脖子,无助地抬起头求助:“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
男人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后,他的眼睛看向了薛凌,眼神是深深地悲哀还有求助。
他不是在求薛凌救他。
他是在求薛凌帮他解脱。
薛凌垂下眼,把枪口对准他。
“不要!!!你要干什么!”女人惊恐地挡在男人面前,愤怒又难以置信地看着薛凌。
薛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活不了了,他在求我让他解脱。
女人扭头看向男人。
男人竭尽全力扯动了一下嘴角,以表示薛凌说的是对的。
女人泪流满面,痛苦地摇头:“不行………………不可以!”
下一秒。
“砰!”
子弹贯穿男人的心脏。
男人的瞳孔在变得浑浊前开始逐渐涣散……………
“你杀了他!你为什么要杀他!”女人尖叫,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震惊而又愤恨地盯着开枪的薛凌。
薛凌脸上是一片漠然。
对于无可挽救之人,无需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