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陈朞一眼辨认出那东西,不由得转看向殷揽月千疮百孔的双手,心生蚀骨的痛惜。
没错,那是在藏名山里揽月为了解救陈朞而徒手采下的荆棘种籽,丛棘针针,刺尖锐利,单单想到便已感觉到那种被千针刺透掌心的私心疼痛,没想到揽月还将它们随身携带。
“啾啾做得好”
陈朞耳畔传来娄皋还带着些奶声奶气的声音,又见他转身拉了拉揽月的裙摆,说道:“姐姐,啾啾它做到了”
“好。”
殷揽月爽利应了一声,即刻起手做诀,一丛丛密密匝匝的荆棘破土而出,织就成一尊棘刺锋利的铁狱铜笼将秦寰宇困在其中。
聿沛馠松了口气,这回由衷赞许道:“这招妙啊没想到以往竟是我小觑了种物速成之术的妙处,果真大有可观。”
心智已失的秦寰宇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略带一丝嘲弄的看着面前荆棘成笼,双袖交扬,如刃斜劈,试图横扫而出,却没成想那荆棘笼软硬兼具,并非蛮力可以冲破的。
秦寰宇双瞳变得血红,面露厌恶之色,狂喝道:“尔等鄙陋卑微之徒,自掘坟墓”
愤怒间寸劲激发,顿时火焰弥漫,浓烟汩汩,炎焰张天。
那魔威气焰波及四野,乌烟暗火炙烤着困住自己的荆棘笼,直至焦脆断裂。
漫天皆是破空的风声,以及火焰猎猎的燃响。
聿沛馠原地踱步,急得心脏几乎都要跃出喉咙,他朝秦寰宇奋臂大呼道:“秦寰宇你清醒些还记得遥兲和我吗咱们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乌烟瘴气里的是一张杀气腾腾的脸,如今的秦寰宇浑身充满萧杀之气,眼神里充斥着警告,无限的魅惑和危险。
聿沛馠又将揽月向前推出两步,隔空质问道:“好,就算你不记得阆风四子了,那么她呢她你总识得的吧”
“她”秦寰宇的上半身自荆棘笼里挣脱出来,他的眉心微微涌动,目光游移在揽月的面容之上辨认着什么。
“是你”秦寰宇脸上阴气惨淡,眼如火焰熔炉。
聿沛馠神色微缓,面露希冀:“秦寰宇,你可算记起来了,我就知道你”
聿沛馠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惊惧地睁大了瞳孔。
瞳孔里映出秦寰宇冷笑,耳边传来火焰呼啸的声音,炎气炽空。
聿沛馠面色泛青,唇畔颤抖,慌乱起来:“糟糕你当真还是丧失了神志”
秦寰宇手中威风凛冽,攒起一团明光烁亮的毒辣焰阳,朝向殷揽月破风掷去,威力至盛。
“是你窥牖小儿,胆敢鼠窃狗偷本尊识得你和你颈间的那枚菫紫色珠子,是你偷走了本尊的半数威力速速还来”
众人相视失色,齐齐看向殷揽月颈间,只见那枚幻如流云星河的堇紫色珠子正隐隐发出嗡鸣,像是亦在回应“秦寰宇”的召唤。
面对秦寰宇的铮铮杀意,殷揽月淡定地令人捉摸不透,她面容淡然,倔强地挺直背脊,甚至试图用她由骨血而发的嫣然纯心孤零零地应对秦寰宇的彻骨杀戮。
“躲开休要碍事”陈朞扬眉厉喝,在一把推开聿沛馠后,瞬身而出挡在揽月身前,出剑击刺斩截。
疾风骤起,剑走游龙,滇河剑星辰荡越,鲸波怒浪,抢先在那团毒辣焰阳捣入前将其劈斩殆尽。
陈朞救下揽月后,脸色愈发难看,他的两鬓青筋抽动,转而对聿沛馠动怒道:“不要于此碍事,可行他已经失心丧志,你莫轻率莽动”
鹅湖的另一侧同时传来穆遥兲的声音:“沛馠,听陈朞的,不可独断而行”
聿沛馠感到血液身体里发疯似地乱窜,脑袋像给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了,却又无法反驳。
秦寰宇变了,变得比薜萝林那夜更加悍然不顾,戾气滔天。
在场之人皆心知肚明,无论是柏树仙的绿藤,还是含光子的拂子,又或是聿沛馠的阎殿锁、殷揽月的荆棘笼,皆不过是救火扬沸,无补于事。
纵使能钳制住秦寰宇一时,终也无法抽钉拔楔,澄源正本。
即便修为深厚精如柏树仙这样的长者们也已应对不暇,白白虚耗精元之力。
含光子叹息道:“这般演化终不是办法,待我等精元枯竭,便再也困不住他了。”
含光子此话如同一雷惊蛰,使得所闻之人的神经和身体皆跟着僵硬紧绷起来。
殷揽月禹身亭立,衣袂临风而飘,青丝流纱般纷飞在身后,仿佛一道光轮将她笼罩在其间。
她已泪干肠断,哽咽难言,心犹泣血道:“寰宇他素来博文约礼,度己以绳,独独不知朔日夜里受了体内何物蛊惑,才会这般狂躁失常。还望前辈和先生网开一面,留寰宇性命。”
“你这丫头啊如何同你母亲一般,执迷不悟。”柏树仙摇首叹息道:“有道是德音莫违,看来本仙于筑阳殿同你说过的话,你缘何就坚直不从”
揽月殷殷央告道:“前辈只说揽月命中没有穹冥星,却并不意味揽月心中能够就此摒弃情爱。”
“是啊师父”綦灿灿的声音自几人身后响起,喘息繁密而急促,听上去心焦如焚。
“灿灿”看到綦灿灿急如风火赶上前来,揽月眼泪夺眶而出。
柏树仙忧心悄悄,怒嗔道:“是你这个胖丫头,你如何也追来此处不是要你等呆在献殿不许妄动的吗”
綦灿灿气喘吁吁道:“哎呀,师恩深重。师父你在此杀身拯溺,徒儿该当尽心图报,又怎可闭目塞耳,推聋作哑。”
“唉,此处兵凶战危,火山汤海,你当退而”
綦灿灿压根不给柏树仙啰嗦的机会,能言快语道:“我不走,师父在何处,灿灿就在何处”
“唉”
柏树仙毕生批卦断爻,无一遗算,却不曾料到在自己漏尽钟鸣前还能收下綦灿灿这样一个磊落轶荡、平衍开朗的徒弟。
自古英雄闲日月,中通而外直,柏树仙凶巴巴的面容下不禁慈心一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