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静默。
只有绿衣女子的声音依旧温柔。
“之前,小黄鹂便说,道长说的故事可好听了呢。妾身和妹妹就一直好奇呀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才会让她如此念念不忘。”
“现在,我们已经听了好多了呢。郎君不是一次只说半个时辰么可现在已经说了这么久,早就坏了规矩啦。”
“而现在郎君的声音也哑了。那便不听了罢。不是知道故事的结局是好的了么便不听啦。时候不早了,郎君也该回去了。”
这话一出口,观众席顿时又炸锅了:
“不能走”
“不行”
“你得说完”
“一直说下去”
“我们花钱了”
“我们买票了”
而就在这时,大齐走了上来。
看着绿衣女子,语气温和:
“嫂子,让老板说完罢。”
他说的很客气,接着一指观众:
“大家伙也想一直听呢。班主的书,对我们来讲,是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您三位也不用走,就在这陪着班主,能一直陪着他,不好么”
“就是啊。”
“不能走”
“继续说,没听够呢”
“你们也能一直听还非得让人走,多傻啊”
观众又乱糟糟的开始起哄。
可绿衣女子的眼眸里依旧温柔。
一边帮坐在椅子上的说书先生揉肩,一边柔声说道:
“可是,不能在继续说下去了。不是吗”
听到这话,大齐也不生气,只是和声问道:
“继续说下去不好吗你们可以天天看到他,可以做任何你们想做的事情,不会留下任何遗憾。不好吗”
“当然不好呀。”
绿衣女子温柔的又摇了摇头:
“虽然能再见到他,我真的好欢喜可是,他不属于这里。郎君”
她看向了李臻:
“起来吧。该走了。”
“”
全场静默。
而李臻也沉默了。
沉默了许久许久
最后缓缓站起了身来。
扭头。
看着三双关切中带着鼓励的双眸。
李臻张开了已经起了一层干皮的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那小姑娘却再次扯了一下他的胳膊:
“道长,该走啦。”
她在催促。
“”
李臻沉默的低下了头。
看着小姑娘那满含急切的眼眸,忽然蹲了下来。
把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
听到这带着颤抖的声音,小姑娘笑着甩动两个羊角辫:
“道长,要好好的呀要永远记得我呀”
她主动的推开了李臻。
强行后退了两步,把李臻拉了起来。
而当李臻看向了白衣女子时,却见她也只是摇了摇头:
“走罢。郎君,千万不要回头。”
说完,主动的拥抱住了李臻。文網
而再次放开时,已是羞红了脸儿。
最后,绿衣女子走到了他面前。
细心的帮他用丝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用那双似乎永恒不变的温柔眼眸,看着他:
“此生遇见君,足矣。”
踮脚。
她在他的嘴角留下了最温柔的一吻后,让开了身位。
一条通往下场门的路,被让开了。
再无声。
再无言。
李臻的眼眸从她们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看不见任何一丝挽留。
虽全是不舍,可亦皆是笑意。
“哈哈”
忽然,李臻笑出了声。
“这么说来,我贫道这是又挖了一个坑”
“”
无人应声。
可他的背却忽然挺直了起来。
“也罢。”
一声带着几分遗憾的叹息后,他脸上重新浮现了一丝阳光般的洒脱笑意:
“说书嘛,乐趣便在于挖坑。挖就挖了,时也、命也、运也天时地利皆不在我,那这人和不要也罢。”
最后看向了三人。
他摇了摇头:
“那贫道便去了。”
三人齐齐微蹲万福:
“恭送郎君。”
“哈哈哈哈哈哈”
李臻狂笑,一步踏出:
“那便去也”
三步并作两步,转瞬之间,便来到了下场门前。
就在要先开下场门帘子的那一刹那,忽然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好么”
“”
他脚步一顿。
大齐的声音再次响起:
“留在这,幸福的和她们永远生活下去,不好么这里没有什么纷争,没有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样不好吗“
随着他的话语,观众的声音重新响起:
“就是啊。”
“外面世道多乱啊。”
“你活的不累么”
“留在这多好。”
“嫂子那么漂亮,你怎么舍得走”
“这里多好啊。”
“留下来吧。”
“留下来。”
“留下来”
“留下来”
最后,所有的声音化作了统一的群声:
“留下来吧。”
回荡在整个书场之中。
亦在他的脑海里如同洪吕大钟一般回荡。
可李臻却依旧没有回头,只是一声轻笑:
“哈”
背对大齐,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齐啊,还记得上一次咱们见面,我说的话么我告诉过你,这段旅程是咱们自己走来的。我亲自经历的,没道理等到我自己经历的时候就否定它。
而现在,我还是要告诉你。她们三个人说的对。虽然我真的很开心虽然我特么就是个孙子现在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但我还是要说,这些都是我,和她们一起经历的。
如果我现在回头了,留下了,留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中。那就等同于否定了我自己。而否定了我自己就等于否定了她们。或许这话你不能理解,但你知道,最后一条支撑我现在离开的理由是什么吗“
“什么”
随着大齐的话,背对着他的李臻那腰板愈发挺直了。
只见他做出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
通过鼻子,他嗅到了三个人身上独有的香气。
死死的把这香气记挂在脑子里后,他说道:
“因为,如果我留下来。那么在一年两年或者三年后,便不会有人再记得她们了。世人健忘。他们可以忘。但是”
说到这,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我不能”
说完,他对着台下一拱手。
不再言语,掀开了下场门的帘子,一步一步无比坚定的走了出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