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
不知何时,下雪了。
这雪来的疾、来的快,天空之上片片鹅毛飞舞,刚下了没一会儿,这北邙山便已经银装素裹,犹如一条黑龙换鳞,惹眼异常。
而在这一捧新坟前,枯坐了大半个晚上的道人身上同样有着一层厚厚的积雪,雪,不仅仅盖在了他的身上,还盖在了他的头上,甚至脸上都开始有了一层积雪。
仿佛他已经没了体温一般。
而在这风雪之中,山风吹动,树叶摇摆,弄的鬼哭狼嚎,乍一看还真有些渗人。
风雪继续飞舞。
枯坐在雪中的道人鼻息日渐微弱。
洛阳的王宫是建在城池西北角,整座城池以从城中穿插而过的落水一分为二。
北边皆是一些贵族大臣居住之地,而南边则是百姓过活。
此刻,皇宫外东城一侧的一处宅院内。
劲装汉子站在廊下,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风雪,目光有些担忧。
接着,他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那人工引入落水而修建的湖榭之上的亭台中的人影身上。
犹豫了片刻,他悄悄的叹了口气,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湖心亭中,摘了斗笠的绝色女子正在自斟自饮。
没什么下酒菜。
只是一壶酒,一只杯。
她穿的很单薄,甚至连鞋子都没穿。
整个人靠在椅子靠背上,一双玉足随意的搭在石桌之上。
在那亭台四周光线暗淡的灯笼下,端着杯子看着那漫天的风雪似乎在发呆。
而对于劲装汉子的到来,她充耳不闻。
“大人。”
劲装汉子拱手:
“已经快过亥时了。大人该歇息了。”
“嗯。”
李侍郎只是应了一声,可身子却不动。
看着风雪继续在发呆。
劲装汉子一时也没了言语。
没办法,劝又劝不动。
能咋办
而就在这时,李侍郎倒是主动开口了:
“那道士还没进京么”
“呃”
汉子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回大人,今日城门关闭后,军卒传回来了话语,并没看到他。”
“明明下午就到了北邙山,怎么这时候还不进京”
听到这话,李侍郎看着风雪呢喃了一声。
汉子想了想,低声问道:
“大人为何如此在意他”
“你指的是今日呢还是以往呢”
“”
汉子眼里有些疑惑。
想了想,问道:
“今日可是有什么说法”
“那日你难道没看出来”
李侍郎反问了一句:
“那道人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但进境确实飞快。早在侯马之时,他便已经走到了那一步。体内炁息盈满,接下来便该是冲击自在境了。而这道士在飞马城里也没人给说该怎么冲击自在境,也没去各地道门分坛被传法降箓。走到这一步,我若不帮他一把,他这自在境之关该怎么过”
“那大人为何在侯马时,不与他说”
“”
李侍郎终于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无语的说道:
“你的心思若有你弟弟一半灵活,也就不至于只能隐姓埋名的跟在我身边了。说来奇怪啊,明明你弟弟极善钻营,对人心把握的尺寸恰到好处。这才回关陇几日便已经被那罗彦超招纳,去了幽州琢郡。可到你这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要不你走吧也去幽州找你弟弟和他学学猜测人心的本事“
“呃”
汉子被数落的有些尴尬。
想了想,来了一句:
“二郎他从小心思就灵,我肯定是不如的。不过我不能走,我若走了,大人这边便没人了。那可不成。”
“哈哈哈”
女子听到这话发出了阵阵笑声。
“薛如龙啊薛如龙你可真是叫我该怎么说你。”
一边说,她一边摇了摇头:
“罢了,既然不懂,便说给你听了。我问你,那日你瞧见了那道士第一眼是什么感觉”
“奸猾无比。”
“嗯”
女子一愣,眉毛一挑:
“为何”
“大人命我去城门堵他,结果我问了他第一次是不是且末守初道长,他竟然告诉我不是。后来若不是自己说漏嘴,说什么:不认识李守初,恐怕我还真叫他给瞒了过去。”
“哈哈哈”
听到这话,女子笑的更开心了。
“然后呢”
薛如龙想了想,摇头:
“然后便没什么了。带着他来找了大人,就没了。不过我看得出来。”
“什么”
“虽然这道人看起来奸猾了一些,但心里却是个心思坚定之人。认定之事,多半不会转变。这种人要是当朋友的话挺开心的。”
女子眼里流露出了点点赞许:
“这就是你厉害的地方了啊。你弟弟虽然善钻营,可终究心思太复杂。处处喜欢算计,事事喜欢计较。利弊关系什么的都要在脑中翻来覆去的想。可却不知道想的越多,反倒越看不清一些东西。而你虽然与他截然相反,可看人的本事却半点不差。不错,这道人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虽然行事太过追求本心自我,但一旦他认定了的人,那么这人便该为有他作为朋友而感到幸运。”
见她给的评价如此之高,薛如龙有些纳闷的问道:
“那他把大人当朋友了么”
“谁知道呢。”
女子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风雪之上。
仰头把一杯酒喝尽后,随手把杯子往足边一放,长叹了一声:
“不管他怎么想的,可这世间与人与事,多授恩惠总是不会错。所以,虽然明明看出来了他已经神完气足,我却还是要等。等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手捞他一把。成不成为朋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就够了。“
“可他今天依旧没来”
“是啊。”
女子长叹了一声,满眼的遗憾。
可就在这时
忽然,这天空之上一道金色的光晕刺破了风雪乌云。
徐徐扩散。
逐渐蔓延到了远方,再也消失不见。
女子一愣,直接站起身来,衣衫飘舞之下,下一刻已经从亭子内来到了亭子顶。
她眯起了眼睛,放眼望去
天空之中,一阵阵金色的纹路飞快的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那是
北邙山的方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