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日鞭炮连绵不绝,日落烟花不断,在北风的微微的吹拂下,即使在兴山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硝石味道。
灰发书生缓步走出书斋,抬头仰望本该星光灿烂的夜空却似乎蒙着一层薄纱,本该清爽的空气中却透着一股子爆竹味道。书生并不反感,甚至还不经意的露出了微笑。因为这个味道让他联想到了过年,他喜欢过年,即使已经过了拿压岁钱穿新衣的年纪,他依旧喜欢过年。
但过年可听不到此刻偶尔的蝉鸣和蛙声咕咕。
书生微微一笑,感叹奇妙奇妙
要不是故人忽至,他恨不得席地而坐直到天明。
故人此刻亦是一脸微笑的望着面前一汪湖水,倾听着蛙声一片,但胖子毕竟不是读书人,也不喜欢附庸风雅,他琢磨的是要不要抓几只青蛙烤来尝尝。
但考虑到书生是个喜好雅致之人,待会若是一边烧烤一边忆往昔,好似有些不妥,加之这趟出来也没准备食盐,就放蛙们一条生路吧
胖子此来就是来见书生的,但他并没有靠近窦鼎之的庄园,也无须靠近。他来了,书生不会不知道。
果然,篝火上的小瓦罐中的水还未沸腾,身后的丛草就传来了脚步声。
“什么茶”书生走过来问道。
胖子也没有抬头,将两颗红枣放进了瓦罐之中,道:“罐罐茶喝过么”
书生摇了摇头。
“那正好来尝尝”胖子依旧没有抬头,而是紧盯着煮茶的火势。
“也好”书生缓步走到了胖子身旁,掀起衣摆盘腿而坐。
两人并不像十几年未见的老友,见面也没有热情的打招呼,此刻并肩而坐更是无言,只是静静的盯着燃烧的篝火。
随着小瓦罐里的茶水沸腾,胖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两个看起来不太干净的小瓷杯,或许是担心书生嫌弃,胖子多此一举的拿手擦了擦,引来书生微微蹙眉和“咂”的一声。
“茶能净万物,没事的”胖子说着捡来两根小树枝,快速的伸进火中架起了炙热的瓦罐,将浑浊的茶汤倒入小杯中。
胖子端起小杯,象征性的吹了吹,马上就抿了一口,喝完还发出“啊”的一声,来表达舒爽的感觉。
发现书生迟迟没有喝,胖子又抿了一口说道:“这罐罐茶就要趁着滚烫喝,滑入喉咙那感觉啊妙不可言”
书生这才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待茶汤入肚,他微蹙的眉头才舒展开来,虽然有些涩口但回甘良久,却有一种畅爽之感。但处于自己读书人的矜持,书生并没有如胖子一般“啊”一声。
“怎么样”胖子问道。
“尚可”书生说着又呷了一口,又道:“我以为你会带些好茶来。”
“你不觉得野外荒郊喝这西北人的罐罐茶,更应景么”胖子望着篝火问道。
“有理”书生微微点头,他也觉得午夜时分在野外喝这罐罐茶,别有一番滋味,又道:“你也老了”
胖子并不惊讶老友突然的感叹,笑着道:“我还以为你要说我又胖了”
“这个又何须我说”说罢两位老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笑声显得更外的大。
“你不问问我为何而来”胖子又将瓦罐放回了篝火上。
书生似乎喜欢上了西北人的浊茶,又抿了一口,道:“自然是为了庄子里的人,难不成还是找我打架来了”
即使窦鼎之一直小心谨慎,但书生并不惊讶胖子会知道诺切来大文的事,毕竟这世上没有多少事能瞒得住四维门。
胖子很喜欢书生的自白,江湖人士就应该干脆爽快,机关算尽弯弯绕那是朝堂中人爱干的事。
“如果你想打,我也不介意陪你练练”胖子说笑道。
书生微微一笑,道:“你想打还是找那个木匠打去吧我可不喜欢打斗”
身为人间最为强大的七位武者之一,却不爱打斗,听起来像是做作的谦虚,但胖子知道书生说的是实话。
而书生也知道,胖子不想和自己打,唯一让胖子有兴趣动手的是个木匠,一个专门打棺材的木匠。
“只可惜我死活找不到那个木匠,却好巧不巧把你找出来了我是没想到你一直在首辅的府上”胖子感叹道。
“读书人不能科举为官,又不想回家种田,也只能依附权贵做个门人了”书生幽幽的说道。
“当初我可是欢迎你来四维门的”
书生蹙眉轻声道:“你知道我是不会去四维门的”
不是所有书生都有书生意气,但这个老是科举不过的老书生却有自己的意气,他是不屑去当特务的。
“可你现在干的事和我差不多,无非我为陛下效劳,你为首辅出力”
书生无奈的冷笑起来,叹了口气道:“虽非吾愿,但在首辅府上读了十年闲书,吃了十年白饭,总得为首辅出一次力吧”
“可你毕竟是读书人,不是该最讲忠君爱国么”胖子又架起瓦罐要给书生倒茶。
书生却挡住了自己的茶杯,脸色凝重的道:“蒋某从不忘读书人的本分,几时不曾忠君爱国了”
胖子依旧一副笑脸说道:“大文最大之敌便是西原,你守着西原的高僧,也是爱国”
书生不悦的道:“所以你带了这么多人来,是要擒拿通敌的蒋某么”
胖子没有否认,此行他确实不是独来,窦鼎之庄园的四周埋伏了数十位四维门的高手。胖子也不惊讶书生已经知晓,毕竟是七神之一,要是没有察觉不到才是奇怪。
“毕竟涉及西原,我不得不慎重”虽然看起来不像,但孟达其实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此来兴山在他看来九成九都不会起冲突,但他依旧做了万全的准备。、
沉默了片刻后,书生举起茶杯到胖子面前,胖子心领神会的为老友倒了茶。
“你放心,蒋某虽然守着西原人,但心”蒋弈严肃的看着胖子,又道:“我绝不会干通敌卖国之事首辅大人更不会”
胖子笑着点了点头,道:“此话我是信的”
“那你还来问我”
胖子幽幽的道:“你为首辅效力,守在此处我为天子效劳,岂能明知有事而不问”下了一口茶又道:“你应该知道我一向不问朝堂的事,但此事牵扯西原,我不得不来看看而且会如实向陛下报告有些事你也当劝劝首辅,以免来日引起误会”
孟达的意思很明确,我已经知道了首辅联络西原之事,那么皇帝也会知道。希望首辅能明白,这种事很危险,不要自己私下处理,搞不好哪天被人察觉,授人以柄就麻烦了
书生知道胖子是好意,微微的点了点头,道:“首辅也想禀报皇帝,只是宫中耳目众多,只怕走漏了消息,更加麻烦故而准备”
“老兄不必跟我解释这些。”胖子罕见的打断了别人的话,又道:“只是老兄要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书生蹙眉看着依旧一脸笑容的胖子,他知道胖子是在暗示自己。
“你说太后也知道了”书生问道。
胖子的笑容此刻好似意味深长,又好似纯洁无瑕,让书生看不出端倪,他知道胖子是不会再多透露一个字了。
“我此来只是来与故友相会,喝喝茶忆忆往事既然老友安好,茶也喝好了也该告辞了”孟达站起身来,望着青烟散去的天空,刚才还朦胧的月亮现在显得格外的明亮。
“对了今日京城出了一件大事”孟达望着星空说道。
书生蹙眉问道:“何事”
“太祖所预言之人出现了有人也做了和太祖一样的五千年大梦”
蒋弈难以置信的看着孟达,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没问到一股硝石的味道么今日京城可点了不少炮仗”
“是谁”蒋弈蹙眉问道。
孟达扭过头看着老友,嘴角扬的格外高,道:“陛下”说完便转身离去,湖边只留下惊诧不已的书生
胖子背着手仿佛自己是阴间的阎王一般,穿行在茂密的树丛中,几只野狼刚好路过,只是远远的看了胖子一眼,就夹着尾巴跑了。
穿过树丛终于走到官道上,几十名带着面具的四维门高手已经等候在此,看见孟达赶紧单膝跪地。
“哎呀呀,让大家白跑一趟了走,回京城我请你们吃宵”看了看天色,道:“看来回去得吃早饭了”
四维门一向纪律严明,让他们来他们便来,什么都没干就让他们走,他们也不会多问一句为什么。
只是孟达刚要坐上马车,远处一匹骏马飞逝而来,一位中卫飞身下马,跑到马车前递上了一封红色信封包着的信,道:“刚收到了”
红色信封说明是极机密的信息,根据规定这类机密无论如何要第一时间送到孟达手中。
孟达当即打开了信看了起来,原来是南边传来的消息,西原的桑巴法师已经到达了南黎。
“哎呀呀,走的还真快”孟达嘀咕了一句,又转脸看了看跟在自己马车后的一位中卫,虽然带着面具,但胖子也知道他是邬谦
数千里之外山南因为潮湿炎热,所以人们很喜欢晚上趁着凉爽出来活动,南黎作为山南第一强国富国,其王京金城虽不及大文京城富庶,但也还算是一片繁华的。
太阳即将落山,无数的小贩开始沿街叫卖,家家户户都坐在家门口叽叽喳喳的聊家常。
大街上的人反而比白天还要多,这个时候两个方向的街道常常发生拥堵,一个是去往南边的声色一条街,一个是前往西边大金寺路上。
金城因城中那座山南地区最为气派的大金寺为闻名,有种说法金城的金就是指的大金寺的金,而大金寺的金又是指的主殿镀金的圆顶。每一天都有无数的百姓一早一晚来到大金寺外,对着金光熠熠的主殿跪拜祈福。
整个山南地区的国家都是大文的藩属,但是山南的百姓却都是佛教的信徒。即使在大文崛起后,山南五国皆废除了佛教国教的地位,但民间信佛之势并没有丝毫减弱,甚至还有百姓不顾官方的警告,翻越千山万水前往西原金光寺朝圣。
对于大多数南黎百姓来说,前往金光寺朝圣似乎不太现实,于是就将大金寺当成了他们的圣地,每日都要前来远远的叩拜。
多少南黎的人想要进入寺院,去主殿看上一眼。但大金寺除非僧侣不得入内,更何况充满了传说的主殿,那可是号称佛亲临过的地方。
当夕阳余晖撒在大金寺的金顶时,突然数以千计的百姓跪了下来,虔诚的向大金寺的主殿方向叩拜,因为他们认为这样会给自己带来好运。
此刻虔诚的信徒们是决然不会想到,他们跪拜的大金寺主殿里,有几个男男女女正在饮酒作乐。
主殿里一尊金色大佛立在正中,这是一尊三百多年以前能工巧匠进行雕琢的杰作,法相端正佛光如炬的金佛微微低头好似俯视着芸芸众生。
但此刻芸芸众生好像不太尊重金佛,就在他眼皮子地下喝着酒调着情。金佛也只能这么干瞪眼,谁让他们是人间的王公贵族呢。
南黎世子李伯明和南水还没正名的王世子李仲勇正在推杯换盏,一旁已经相熟的王扇和小鹅也是有说有笑。
“王兄,你可真会找地方啊挑在大金寺见,任谁能想到”李仲勇举起酒杯道。
李伯明有些得意的道:“既然是佛国来的贵客,自然要在我们山南最气派的寺庙接见,也让他们见识见识,否则真以为我们山南是穷山恶水之地”
李伯明很喜欢来大金寺玩乐,仿佛像是一个叛逆的少年,你越是说这里要严肃,我就越是要在佛的面前放肆。
但今日两位王世子前来并非是为了饮酒作乐,而是为了接待原道而来的西原使者。
忽然寺内响起了三声钟鸣,李伯明知道,使者到了。
片刻之后,穿着袈裟的桑巴法师在大金寺僧侣的陪同下走进了主殿,看见高大的金佛双手合十行礼。李伯明和李仲勇也起身相迎,哪知桑巴一看见李伯明便眉头一皱,转身就要离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